【高中组第10题】人在爱中书写自己（汪安慈）

人在爱中书写自己

汪安慈

  我似乎从不曾懂得爱是什么。

  爱是什么呢？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身边有爱我的的人，也有我所爱的人。

  但爱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直到我遇见了他。

  一

  那是一个雨夜。

  我抱着刚从朋友那抱来的猫崽，刚走过一个转角，就遇见了你。

  你一身痞气地斜睨着我，两只粗大的手抱在胸前。见此情形，我急忙往后跑去，可惜后背书包的重量严重影响了我奔跑的速度，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你就追上了我，我气喘吁吁地靠在小巷的角落里，白色的裤腿早已沾上了深浅不一的痕迹。

  你略带得意地瞥着我，伸出一个指头。我注意到上面的指甲盖里塞满了陈旧的污垢。

  我默默低头，让额上的刘海遮盖住我的眼眸。

  见我没有反应，你用沙哑的嗓音低吼道：“钱……交出来！”

  我咬了咬唇，右手乖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钞，递给你。

  碎发构成的阴影里，我窥见你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弄脏的脸上眉毛被高高挑起。你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只是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攥着钞票扬长而去。

  回到家时，妈妈看到我的脸色不好问了几句，我只是露出浅浅的笑，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然而这个夜晚注定是不眠之夜。我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事，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庞，直至深夜，才迟迟睡去。

  二

  闹钟的刺耳铃声刺激着我的耳膜，我揉揉发疼的脑袋，磨蹭了半晌才想起今天是高中开学日。随即麻利收拾好东西，见怪不怪地看到冷清的餐桌上只有几张纸钞，只是耸耸肩便踏出门去。

  A中是所县重点中学，在这个南方的小城里占尽了绝大部分教育资源，可以说是县高中的龙头老大，更让其闻名的还在于严厉的教导方式和严谨的校风。

  我踱进班门，听完老师的例行教导后便乖乖趴下来预习课本。

一天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无非是竞选班委、训话之类。捏捏肩膀，看了看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我认命地坐回座位整理东西。整理完后离晚自习下课已接近20分钟。

习惯地想要把灯都关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随着淡淡的熟悉感而来的还有惊奇与钦佩，并未深究这个身影的身份，我踏出门去，心中反思着用功的程度。

回到宿舍已是将近熄灯，草草洗漱之后只是对他人微笑着回到自己床铺，默记着白天背的单词。

忽然，灯灭了，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黑暗。

只听得见秒针的滴答声，和着心脏的跳动，犹如生命的鼓点。

从小就被贯彻要勤奋努力，因为自己笨，所以要先飞。我默默想着。

明天又是要先飞的一天。我想。

我阖上眼，只是等待着深夜的来临——每至深夜，方能安睡。

  终于，夜深了。我蜷着身子睡过去……

  三

  我似乎终于认出了那晚的痞徒。

  漫不经意地用视线扫了扫你，你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资料，未曾理会。

  原来就是你啊。

  我托着腮，脑子里回放着那晚的光景——眼前人的模样与那日的痞样实在是不同。少年穿着白净的校服，带着眼镜，精致的眉眼如画。全身上下虽没有什么吸睛之物，但十分整洁，带着一股书卷气。而那日给人的感觉却是痞气外漏，漫不经心的。

  我似乎对你产生了些许兴趣。

  由于学习兴趣小组的成立，我和你被分到一起，讨论难题。而同桌的身份也让你我之间多了些必要的接触。

  此刻正是秋高气爽之时，虽不若春日那般引人遐思，但少男少女之间彼此熟络起来，暧昧的气氛逐渐笼罩了学校的每个角落。很快，学校就开始了适时的教育和检查，然而这一切在我的眼里还是和平时一般无二。

  我还是那只需要先飞的笨鸟罢了。

  一声叹息滑落在空中，很快被迎面而来的秋风所吹散。

  “兰、叶子，老班找！”班长的声音传来，犹如平地惊雷。我挑了挑眉，转向你，见你仍旧恬淡的表情，莫名安心。

  走在你的身旁，我内心不停地揣度着老班的目的。此时秋日懒散的阳光却漫漫洒下，影在你的鬈发上，带出一圈的光晕。

  你到底认没认出我是那晚的女孩呢？

  我莫名有些雀跃和忧心，既希望你没看到我的狼狈模样，又希望你认出了我——你清楚你和我间存在的些许隐秘的联系……

  老班的办公室就在同层楼。当我和你走进时，办公室里存在着股压抑的气氛。

  “叶子，兰啊，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学生，”老班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望着你我，我莫名感到有些发怵。

  “不过呢，有人检举你们谈恋爱了，”老班说到此处时，不禁顿了顿，却飞快地接了下句，“我相信你们，你们怎么会呢？对吧？好好学习啊，去，回班吧！”

  我走出老板的办公室，瞥了眼一旁的你，却从你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内心突然冒出失望来。

  要快到深秋了啊。太冷了。

  我拢了拢衣领，快步向班走去。

  四

  不久，老班就把我和你分开了。他兴许是觉得每天用自以为隐蔽的目光窥视我们的接触太累了。

 然而在第二个学期开学初，我们又坐在了一起，视野非常好的座位旁呈放射状坐着一些某些方面很好的同学。

  我和你仍然每天不停地努力，我努力的原因似乎只是因为我是只笨鸟——可你呢？

  你这么拼命的原因，是否就是那个晚上你要我交钱的原因呢？

  每思及此，我又会想到你是否认出我。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毫无意义。

  我合上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自嘲地笑笑。

  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不止地想他，想自己，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怎么办？我问自己。但仅仅是和你接触便能被搅乱的心已经不能给我答案。

  我又同时想到——假若你不喜欢自己呢？

  你似乎从未喜欢过我。你从来不曾喜欢我。

  放手吧，兰。这没有结果。

  不，这才是我自己。这才是我想要的。

  两种声音，一种来自脑子，一种来自内心。我被这两种声音所夹击，却连深夜也睡不着了。我开始不停地在小本子上写你的名字，以此期望能减轻我的痛苦。

  我从未想过，这段不光彩的暗恋，有朝一日会东窗事发，会被曝露在灼日之下。

  暑假已接近尾声，在他人旅游玩耍的同时，我就像囚犯般被看押了起来，这从暑假第3天开始，一直持续到开学时分。没有网络，没有假期的感受，只是一日复一日地刷题。

  本该狂奔在大地之上的，被锁在一个圆内；本该翱翔于天空之中的，被拘在一方笼里。而我则在最美的年华里，被桎梏在这一角隅。

  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默对这一现状。

  五

  开学了。随之来的还有叶子转学的消息。

  我怔怔地立在原地。人群散后，我呆坐在座位上，痴痴地望着一旁，希望你清越的眉目能重现在我的眼前。

  可是没有。

  没有。

没有你淡然的神情，没有你刷题的身影，甚至连你身上淡淡的香皂味也不曾闻到。

  我无力地伏到桌上，小声地抽泣起来。

  哭什么呢？哭自己的懦弱，哭自己的无能。

  我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向上天祈求——

  请再来一次好吗？再来一次……

  终于，我的抽咽变为嚎啕大哭。

  一夜无眠。

  翌日，班长将一封未启封的信交给了我，我冷着脸接过，心中却带着卑小的期盼——是你吗？

  ——亲爱的兰：

  你还好吗？我正在北方的边城给你写这封信。

  你也许一直不知道我的家世——我的爸爸是个警察，却在执行一次任务中因失职被罢免。之后他便开始酗酒，没钱的时候就打我妈和我……

  我还记得你最初的模样——脸上带着防范与警惕，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那只小猫。那时我很紧张，我害怕被人发现，但当时我爸又一次来讨钱的时候把我妈打伤了，家里已经没有钱给我妈买药，亲戚也都关了门……我只好拦了你——祈祷你身上会有钱。

  再后来，我认出了你就是那个女孩。我没有说出来，是因为我想这样你就不会认出我就是那个打劫你的人。

  几天前，我终于说服了妈妈离婚，我们决定去北方的一座小城，开始我们新的生活。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喜欢就做自己的你。     

                                                                         叶子

  视线里的一切都模糊了，我仿佛尝到了血与泪交集的味道。

  在遇见你前的十六年，我从未知道爱的真谛。

  是你，是你令我明白怎样去爱。

  可同时，我也学会了去恨。

  我恨，恨自己的软懦无能，恨母亲的控制压迫，恨周围人的虚伪冷漠，我甚至开始恨这个多色的社会。

 最终，因为你，我是爱的。

 我爱上只是自己的自己，我爱上关心呵护我的母亲，爱上老班、爱上同学，我终于爱上了这个世界——这个爱我的和我爱的人所共同生活的世界。

 感谢，我是个会爱会恨的人。

 感谢，你在我的青春里留下了绚烂的痕迹。

 感谢，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所有人，才构成了这个社会。

 感谢，我在爱中书写出了真正的自己。

  作者姓名：汪安慈

  学校：浙江省龙游中学

  年级：高一

  班级：15班

  指导老师：王锦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