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作者：右笔
发布时间：2012-06-28 13:08:00
一
今天是星期一，不是什么节日，但对我来说却非常不同，因为我看不见红色了。
这件事是我在穿红色衬衫时发现的。
“这颜色也褪的太严重了吧。”望着手上这件已经是灰色的“红”衬衫，我心中鄙视了一下万恶的衣服厂商，然后将衬衫扔到了一边。
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可乐，打开喝了一口，发现有点不对劲，于是将可乐罐提到眼前，愣了几秒，可乐罐竟然是灰色的！
我用左手用力揉着眼睛，接着看可乐罐，还是灰色的！
这下可把我急坏了，我放下可乐，跑到镜子前，两只手撑着眼皮，仔细寻找着眼睛上是否有异物。找了半天，没发现任何异处。这时我发现，除了红色以外，看其他颜色都没问题。
看来只好去找医生了。我随便穿上一件衣服，去医院了。
“你的眼睛没有问题。”在消耗了N多的时间，做了N多的扫描后，医生这样对我说。
“不是吧，我的眼睛真的看不见红色啊。”
“你头和眼睛都没受过伤，拍出来的片子也显示你的眼睛是正常的，从生理上来说，你没问题。”
“可是……”
“这样吧”，医生打断我的话，“我给你开点药，你回去吃个两三天，看看效果怎么样，如果还是这样的情况，再回来找我”。
看着医生不耐烦的表情，我才注意到快12点了，估计医生要下班了吧。
“那好吧。”
医生飞快地写出了一张药单交给我，我接过药单，然后去药房取药了。
取完药，出了医院，感觉有点饿，遂到家旁的那家小饭馆叫上一盘红烧肉，一盘炒菜解决肚子问题。
趁着没上菜的空当，我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器，打开了饭馆里的电视。电视里正播着一则新闻:“截止今日，已查明的有毒胶囊名单如下:……”听完名单后，我关掉了电视，然后我打开了装药的袋子，拆开药盒，取出说明书，开始看，只见上面写着:“适用对象:具有轻微精神问题患者。”放下说明书，又瞥见包装盒上醒目的“胶囊”二字，于是我作出了一个决定。我把药装回袋子里，然后提起袋子走到饭馆门口，把袋子扔进了垃圾桶。
吃完饭，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一进门，就瘫在沙发上。在医院走了一天，累死我了。
躺在沙发上，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昨天做了什么会让眼睛出问题的事，结果却没有任何头绪。
这或许是梦吧，一觉醒来都会回复原状的。
半睡半醒中，我仿佛又能看见红色了。我手中拿着的衬衫，它是红色的，红得那么灿烂。但不一会儿，衬衫上的红像水一样开始流动，红色从衬衫上滑落，顺着我的指缝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板上，那如同鲜血一般的红刺激着我的心脏，巨大的冲击力使我不禁叫出声来。
一声野兽般的嚎叫过后，我醒了。
已经入夜了，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借着月光，我能看见茶几上的可乐罐和衬衫。我盯着它们看了很久。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缓缓地回到卧室，如石头一般地倒在床上。
这不是梦。
二
今天是星期二，和昨天一样，我还是看不见红色，并且，我也看不见蓝色了。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在经历相同的事情时，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会表现的平淡。人管这叫习惯。
我也是这样，当发现窗外的天变成灰色时，我没有过多的惊讶。并不是因为我认为今天是阴天。我知道天灰不是因为阴天，而是因为我的眼睛看不到天空中的蓝了。我想我习惯了。
白云依旧是白的，但失去了蓝天的衬映，显得无比的落寞。阳光狠狠地照着我的身躯，仿佛要把我融化了一样。我的身体像是被注入了铅，寸步难行，走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结果我只好找张椅子坐下，等恢复了体力再走。
我开始观察街上的行人。
行人们面无表情，如行尸走肉般的在街上移动。灰蒙蒙的天空下是他们死气沉沉的痕迹。
在人来人往中，我发现了一抹色彩。那是一名行乞的人，正靠在路边的栏杆旁，脸上的皱纹被暗黄色的尘土覆盖着；分叉且又灰白的头发从额头披下，盖住了左眼；嘴唇因为长时间的缺水裂成片；全身的皮肤呈现出强风烈晒才会有的干燥状；手上的指甲填满了泥土，苍老的双手正不断地晃动着碗。他在乞求行人们的施舍。
可是周围的行人似乎都没有看见他，自顾自的走着。他们在我眼中都是灰色的。
是因为他们穿的是红衣服或蓝衣服吗？
我用尽全身力气从这死灰色的椅子上站起，吃力的向行乞的人移动。我取出了五元钱放进他的碗里。不是因为我善良，也不是因为他感动到我了，而是我在跟他交易。虽然他卖的是他最不该卖的东西——他卖掉了自己的尊严。
我逃离了那条街，就像我眼中的色彩逃离我一样。我现在想做的事是回家，快点回家。
走到家门口，发现家旁的那家小饭馆门口围着很多人。我好奇的往前凑，看见一辆车子停在饭馆门口，车上写着“监察”二字。两个穿着制服的人正从饭馆里搬东西出来。
“没想到这家店也用地沟油做菜，真不道德。”
“得了吧，现在有几家饭馆是不用地沟油的？谁叫咱中国没良心的人太多。”
“就是就是。”
……
听着行人们的谈论，我也终于搞清楚穿着制服的人搬的是什么东西。同时胃里又是一阵翻滚，昨天的红烧肉似乎还没消化完。我急忙地跑回家，然后跑到厕所里对着马桶吐了个稀里哗啦。
吐完后，全身都脱了力，靠在沙发上，头歪着，正好能看见窗外那浑浊的天空。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三
今天是星期三，我的世界只剩下黑白二色。
我想是上帝给我的眼睛安上了一面网，网让我无法再解读这彩色的世界。
我不怪上帝，我已在心中做好了准备，没有悲伤和愤怒，只有平静，顺其自然。
我还记得那些色彩，在我失去色彩的眼睛里。
我开始在屋子里贴标签，代表颜色的标签。
鞋子——蓝色，牙刷——绿色，毛巾——咖啡色，帽子——橙色……最后我在那件衬衫上贴上了“红色”。
我还看得见颜色，用我记得颜色的眼睛。
一个人漫步在悠长的街道上，街上的所有东西都是黑白二色，我好像一下子穿越到了卓别林的黑白默片时代。
此时已是黄昏，街道旁的路灯已经开始工作，隔着灯罩，发出淡白色的光。光静静地洒在路上，将影子拉长，放大，成了一个不是自己的怪物。
行人们从灯光中穿过，有那么一瞬，我好像又见到了那些色彩，它们在空中闪烁着，随即又像虚幻的泡沫一样，“噗”的一声消失了。
我游荡在曾经在我眼里五颜六色的街道上，回想着过去一幕幕的景象，到最后，我的眼角突然流下了泪水，我哭了。不是因为失去的色彩，而是因为我现在才懂得这些色彩的意义。
真正的意义。
四
今天是星期四，也或许不是，我不知道。因为我的眼睛现在只能看见无尽的黑暗。我感受不到这世界的任何生息。
大概结束了吧。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黑暗的深处竟出现了一丝光亮。光在远处渐渐汇成一个点，它散发的光芒是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的美丽。光点开始慢慢扩散，变成了一个球，向我缓缓地靠近。我能感受到光球那暖人的温度。我伸出双手，去触碰那暖人的源泉。光球也越变越大，散发出更亮的光，更暖的热，驱走我眼前的黑暗和周围的寒冷。
看着光球，我知道我需要醒了。
我们都需要醒了。
0
版权所有：浙江教育在线 邮箱：zjjyxww@163.com 地址：杭州市文三路求智巷3号浙江教育报刊总社
浙公网安备 3301060200318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