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当我再一次扣下这个沉重的题目,已是六月下旬初到。窗外阴绵的雨在这骤然间狂躁起来,映衬的雷声在天际萦纡缠绵。
山就在稻田的边际舒展开来,天空是去年明媚的湛蓝。
锁是个很面善的男孩子,他的眼睛总是如星辰般明亮地闪烁着,长而柔软的睫毛在他笑起来的时候会微微颤抖,就像是在清风中摇曳的水仙花瓣,总是给人一种带着新雨后露水的清新。而他也总是喜欢笑着,嘴巴轻轻抿起来,嘴角轻描出柔和而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那双如星辰般闪耀的眼睛也好看地眯起来。天空中偶尔路过的白云会在他的眼里投下一把精巧的锁的轮廓,从轮廓里就可以看出锁上面古老复杂却精致的花纹,那一定是典雅却阴郁的鸽子灰铺展出的紫色细纹在不断蔓延,包裹着这把小锁的躯体,浑然天成的细巧花纹,就像是紫荆缠绕在一起,且不说空缱绻,至少东风还曾风光过,百花也便不至于粉堕香残。
我第一次见到锁,是在家附近的小公园里。那个夏天灿烂耀眼,树荫下的双人椅印着斑驳零星的阳光,我安静地抱着书坐下,不敢惊扰了沉睡着的人们。轻轻摩挲着柔软的书页,洁白的纸张摇曳出柔软的心。锁是在这时出现的,他带着一阵微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落在我的身边,也是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飞到另一片树荫下。
等我清楚他的存在时,他不知已经坐了多久了。
我惊异地抬起头,望着面容清秀和善却在这样的酷暑季节身着一袭黑色的锁。
“我叫锁。”他温柔地笑笑,笑容就像他身上的微风。
“为什么要穿一身黑啊,你家里有人死了?”
“可以这么说。”
我呆了一下,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反正死的人是我自己。”
于是我用更惊愕的眼神开始打量他。他的笑容很标准,就像是某个程序设计出来的一样,那种笑让人见了能让人感到很舒畅,却不能让人见了很温暖,反而心里有点凉凉的,像是初夏的雨丝扫过脸颊,一直凉到心底。只是抬头再望望天空,太阳依旧明亮如初,并没有要下雨的征兆。
总之,后来的日子里,锁总是会在我坐下后不久翩然而至,携着一阵微风,清凉自在。
而我对他的存在也感到越来越明显,当我走到公园中时,我开始喜欢张望四周,期待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携一缕微风把这盛夏的燥热拂去,锁也总能随着我的到来扫去渐渐厚实起来的椅子上的落叶,可是秋天始终没有被他扫掉,一如那个盛夏,急不可耐地赶来。
锁在秋叶的包裹下依旧微笑,动手捡去我头上的几片枯叶。每当这时,他身后的阳光就会与落叶一起融在秋天中,不再像夏天里那样张扬跋扈,带着分明而尖锐的棱角。锁也依旧很爱笑,他的嘴巴轻轻抿起来,嘴角轻描出柔和而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那双如星辰般闪耀的眼睛也好看地眯起来,长而柔软的睫毛微微地颤抖,就像是在清风中摇曳的水仙花瓣,给人一种带着新雨后露水的清新,不再有当初标致却生硬的感觉了。
我就这样和锁一起坐过了一个夏天,一个秋天,每天都有锁的笑靥。但是就在那颗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悄然落下时,锁告诉我,他要走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再是锁了。
从那以后,我果真没有再见过锁。我的头上已没有了枯黄的落叶,也就没有了锁温暖的手。然而四季依旧匆匆走过,只把背影甩给了在流年里停滞的我。
这个夏天,我又去了公园里,阳光已经不像当初那样耀眼,乌云盘踞着天空,偶尔从稻田边缘的青山中传来几声悠远的鸟的啼啭,此外,便真无其他了。
锁,也许就在这片乌云的另一端,安静地微笑着,一如当初我安静地坐下。
——谨以此献给那些像曾经的我一样在角落里啜泣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