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笑靥－－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总是做一个梦，在蓝的不能再蓝的清澈的蓝天下，阳光以五颜六色的方式直冲而下，阳光在种满向日葵的花坛上尤为耀眼，而在金黄金黄的反光的映照下，你灿烂地对我笑着，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从小我就跟父母居住在外地。十多年了，虽期间回过一两次家乡，可毕竟年少，对于家乡象城也只有江南水乡才有的想象，青檐石房，泥路小径，水田一望无际，在田里偶尔能见到几头水牛。

当然，这些只是我的幻想。其他的都记不住。

今年，母亲说带我回去去看家乡和家乡的亲人。我心里涌起莫名的激动，对于象城，我终于不再只能想象了，终于，我能感受她温暖的气息了！

乘了一天半的车，我终于带着疲惫的心回归了我的梦里故乡——象城。

这里的大致与我想象的差不多，只是多了许多许多的山，山上多了许多许多的向日葵，在强阳光下刺得我眼睛生疼。

一下车，母亲就带着我径直走向一座二楼小房，小房有一个院子。当我们被铁门拦在外面的时候，我四下寻找电铃，而妈妈却直接敲起了铁门，大声叫着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这时，那二楼忽然有一个头伸出来，是个小姑娘，貌似才七、八岁，戴着小绒帽，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们。我也抬头盯着她看，不过一会儿，她的头又忽然伸回去了。

这时，从一楼厅内奔出一个女的，叫着：“来了！来了！”她这形象，是我在城内从未看过的。她头发凌乱，后面随便用一支筷子插住了发   ，身上穿着简单的粉色毛衣，下身穿着男工的蓝色睡裤，脚上趿着不知是本来就是粉的还是褪色褪成粉的拖鞋，系一个牛皮围裙。

她一见到我们便高兴地大喊：“小琴？你真的来了！”

她打开了门，兴冲冲地迎我们进去。

进入了大厅，只见四周黑暗，只有头顶一   白炽灯发出弱弱的光，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潮湿的味道，我不禁撅了一下嘴。

母亲与娟姨一见面就开始叙旧，完全遗忘了我。我就无所事事地四周溜达。终于，娟姨发现了我，她把我拉了过去，说这孩子长得怎么灵秀。说罢，她说带我去看一下葵花。她便领我上了那黑漆漆的楼梯，说道：“小时你来的时候，你们还天天打闹在一起呢。”

葵花？是她的女儿吗？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小女孩吧，我想着。小时候原来也见过她吗？

被她一直拉到楼上去，母亲尾随其后。

她打开一个红漆木门，让我进去。我小心翼翼地张望着进去。她在后面关上了门。关门前的那一刹，我听到了母亲的声音，“那孩子的病……”，化为了一声闷响。

“我叫葵花。” 只见对面缓缓亮起一盏灯，灯旁有一个戴着绒帽的女孩靠坐在床上看着我。明明还未到冬天，她却盖着一床厚厚的被子！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你叫什么？”她问我。

“我叫青铜。我爸爸是个青铜器爱好者！”

“青铜？你，你还记得我吗，那个种葵花的葵花。”她欣喜极了。

我想起来了，我在与爸爸的野餐中碰到过他。“想起来了。”我也很高兴，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我还记得你与你的爸爸，野餐。你的爸爸呢？”

“他啊，出差去了，我爸爸可忙了呢！”我很自豪地说。

“他很了不起吗？”

“那是，我觉得我爸爸是世上最伟大的爸爸。”

“真好！我都没有爸爸。”她低头说道。

“你爸爸呢？”我不解。

“听妈妈说，爸爸被水淹死了。”

“他不会游泳吗？”

“会！但那水太急了，你知道吗。会游泳也是没用的！”她有点急了。

“我知道我知道。”为了安抚她，我忙说道，“你为什么叫葵花呢？”

“因为父亲爱葵花，院子里有个花坛你知道吧。”我急忙跑到厚重的窗帘前，吃力地拨开它，向窗外一看，果然有个花坛，不过里面并没有花。

“以前那里是有花的，爸爸在的时候一直照顾它们。只是爸爸死了之后，花也没了。”她用一种失望的语气说道。

我怕她伤心，又安慰她道：“那我可以为你种！只是没有种子……”

“我有种子！”说着，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一袋种子，“这都是我的收藏！”我诧异了一下。一句玩笑话，竟当真了！

于是，在她强烈的要求下，我搀扶着她下了楼，在经过娟姨的同意下，我俩坐在花坛边沿上，享受着阳光的沐浴，用小铲子在土里铲呀铲，然后再把手里的种子撒到土里。为它浇一杯杯的水，期待着它的成长。忽然，她在阳光底下傻笑起来，我仿佛看到了向日葵已长满花坛，而她在花丛下笑得灿烂。

过了一会儿，娟姨从里面出来喊她回去，说药快煮好了。

于是我又扶着她回去了，看着她熟络地盖上那一层厚厚的被子，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葵花，干嘛你盖这么厚的被子？”

“因为我得了病。”

“得了病就去医院嘛！”

“医院也治不了呢？”

“怎么可能，医……”

娟姨进来打断了我们的话。“来，孩子，把药给喝了。”

葵花乖乖地喝了下去。

“来，再把这杯水喝了，漱漱口。”

葵花接了过去一饮而尽。而一滴晶莹却在谁也看不见的情况下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再在被上渗开。

娟姨走后，我就一直给她讲我的故事。我忽然感觉有点口渴，她说你自己去厨房吧。

我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她说：“你喝过了？”我说道：“没有。娟姨在厨房里，我不好意思进去。”

“妈总是这样，进厨房会锁门，你别介意。咦，你眼睛怎么了？”

“噢，刚才眼睛有点庠，用手擦的。”

“哦……我有点想睡了，你，出去吧。”她懒懒地说。说完，便眯上了眼。

我应了一声，便轻声出去了。

以后的几天里，我天天去看葵花，我的旧友。每次看着她在我面前睡去，我总有种想哭的冲动，好怕她睡下去就不醒来了。

那一天天阴沉沉的，吃晚饭前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呼吸竟困难起来，右眼皮莫名地直跳，揉红了眼睛也无济于事。

一次，我在娟姨的嘱托下留在家里照顾葵花，她独自一人挎着破旧的小包出了门。

我与葵花在花园里继续种向日葵种子。这是，门忽然打开了，妈妈扶着眼睛红肿的娟姨气冲冲地进来。

“那些人有私心，我们斗不过他们，算了吧。”妈妈说道。

“那，那葵花怎么办啊。”娟姨几欲要在孩子面前哭出来。

妈妈拍了拍娟姨的肩，安慰道：“别担心了，我会把孩子接到城里的大医院去的，费用你不用担心。看你在孩子面前，也快成了个孩子了。”

“我真的想不出了什么办法了，小琴……”娟姨被妈妈扶了进去，她的小包被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这一切，我看得莫名其妙，可葵花的脸色却整个惨白了。我拉住他的手，轻声问道：“没事吧……”

葵花微笑着摇了摇头，又说：“青铜，可以帮我倒碗水吗？谢谢了。”

“不用！”我跑进屋里，迅速的倒了一碗水，又跑出来。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娟姨的包包，里面掉出了一张纸，煞白煞白的，我走近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死亡补偿金转让证明书”几个大字，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我在象城呆了两个月，本以为这世外桃源会延续下去，可以天天赶牛玩，可以与葵花种葵花，可以去河边捕虾仔。可是，天永远不随人愿。一切美好全在雨叶破碎

半夜里，熟睡的我被一声响雷惊醒了。听着窗外，一场憋了很久的大雨正洗刷着象城的一切污秽。仔细听窗外，雷声雨声夹杂着什么？是娟姨凄厉的哭声！我打了一个激灵，浑身毛孔洞开，呼吸也变得紧促起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妈妈开门进来了。她似是从外面刚回来，眼睛肿红肿红的。我忽被她一把搂住，心里诧异了一下。挣脱了开来，奔向窗口，看向娟姨的房子。那小土房两层楼都灯火通明，那房子怕是再也没有像今晚一样亮过。

母亲轻轻地拽过我，帮我盖好被子，说：“这不关你的事，睡吧。明天要打起精神走呢！”她轻拍着我哄我睡觉。我眯着眼却睡不着。过了好一会儿，母亲以为我睡着了，就呢喃起来：“如果有那笔钱，葵花也许还能活好久……”这时，我不知为何，脑海里赫然出现的是那个下午，那个破旧的包里的那张煞白的纸。

葵花的葬礼我却不能参加。

在回程的车上，我做了一个梦。在蓝得不能再蓝的澄澈的天空下，阳光以五颜六色的方式直冲而下，照亮了满满的种在花坛里的向日葵，而在闪亮耀目的金色反光之下，你灿烂地对我笑着，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灿烂到渐渐模糊，直至消失，眼前，却只剩下一缕金色光芒在那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