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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在看--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作者:未熟透的番茄 发布时间:2012-06-22 13:29:00

那一夜,乌云笼罩着夕阳刚退去的淡血色的天空。

一声哭啼声划过天际,大雨滂沱而至。

原本幸福安宁的一家三口,此刻又多添了一位可爱的小男丁。大人们给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韩凯。

他有一位比他年长四岁的姐姐,叫韩凌。长得十分的标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中仿佛镶嵌着两颗又大又圆的珍珠,光明璀璨。一头乌黑晶莹的长发被风吹得总是在胸前摇晃。自小成绩优异的她,从来不是家长操心的对象,她就像一颗明珠,静静地酝酿着整个家的光明。

爸爸是一位常年在外工作的商人。听说家里又多了一位男孩,连夜坐火车舟车劳顿地往家里赶。一进家门就迅速地摩擦了一下双脚便把锃亮的皮鞋凌乱地甩在了身后,径直冲向他期待已久的小房间。

一张棕黄的木桌上放置着一台陈旧的黑色方形电视机,麻布色的窗帘紧紧贴着暗黄的壁纸,将微弱的光线挡在了帘外。一张木质小摇椅在大床旁轻轻地摇动。

一位素颜,有些憔悴的女人静静地躺在大床上,摇晃着床边的婴儿床,里面躺着酣睡的韩凯。爸爸匆匆与孩子的妈妈相视一笑后,便把目光锁向了那张小床。

稚嫩的脸颊上留着散不去的红晕,长长的睫毛连带着已紧闭上的眼皮,激动的心也为着见到其中的眼眸子而更加颤抖得激烈了。小巧的嘴巴边还流着浅浅的口水,高高的鼻尖衬着俊美的脸型。

“真像我年轻时候的模样,将来一定是个聪明有福气的人。”爸爸高声地笑了。妈妈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几天后,爸爸坐在妈妈的床前,说了句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之类的话便匆匆地离开了家,去了那个陌生的城市。这一去又不知道是多久。

韩凌每天放学回家就帮着妈妈做家务,陪弟弟说说话。韩凯总是喜欢轻碰姐姐挂在胸前长长的黑发,摇晃着稚嫩的双脚,憨憨地笑着,眼角在肥嘟嘟的面颊上眯成一条线,发出依依呀呀的声响,仿佛在说些什么。

尽管韩凌每天都与弟弟说话,但三年过去了,韩凯也学会了走路,可仍然只会“呀呀哦哦”地发出一些破碎的言语,甚至他还不会叫“妈妈”。

日子一天天过去,韩凯变得越发的奇怪。他不像其他男孩子一样喜欢玩玩具,而是喜欢翻家里的橱柜。他总是把衣服一件件掏出来仍在地上,把书本一页页撕毁仍在床上,把玩具一个个踩扁扔进马桶……无论韩凌和妈妈怎么阻止,他仍然像一只可怕的小怪兽继续破坏着家里的一切。他开始喜欢揪住姐姐的头发,喜欢推翻妈妈盛好饭的碗筷……

终于在一天夜晚,“哇哇”的哭声像雷霆一般在家中炸开。在楼道中刚回家的韩凌也加快了脚步。推开门,她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面目全非的家中,地上散落着各种衣服、书籍和玩具。妈妈正拿着一个衣架狠狠地拍打在韩凯的屁股上,还不会说话的韩凯只能歇斯底里地揪扯妈妈的衣服大哭。

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小孩,跟你怎么说都听不进去……”啪啪的声响中夹杂着妈妈的愤怒。

“妈,”韩凌冲进房门,“别打了,他是我弟弟啊……”

刹那间的抬头,韩凌看着妈妈泪流满面的脸颊——无语凝噎。韩凯一颠一颠地哭着跑进韩凌的怀里,将眼泪与鼻涕任性地抹在她的长发里。一阵一阵的抽泣声摇晃着韩凌眼眸里摇摇欲坠的大水珠……

韩凌将弟弟抱回床睡后,开始收拾着地上的残迹。沙发上坐着的妈妈死寂般地盯着地板,在昏暗的灯光下抽泣。

“凌,你说怎么办……”泪水划过眼角,溶化了眼角本美美的烟熏妆,黑晕一圈圈地眼角散开,“只是多动症吗,为什么连医生也不知道你弟弟怎么了,但绝对不可以让你爸爸知道啊,绝对不可以……”

模糊的视线里,妈妈幽咽的背影不断放大,韩凌紧紧地咬着嘴唇,收拾着地上的玩具……

老天似乎对这个家庭并不同情。反而使这个家庭越发地陷入绝望。

年复一年的如此,凌与妈妈似乎也习惯了这一切。

但是,纸还是包不住火。五岁那年,爸爸回家了。

他高兴地一把将弟弟抱起,说:“爸爸回来咯,爸爸赚了大钱咯!”

弟弟一脸愕然,开始用力地挣脱爸爸的怀抱,“呀呀呀……”发出一些代表愤怒的符号。跑回妈妈和凌的身旁。这一切似乎只有她们懂。

爸爸紧皱着眉头,对妈妈说:“他怎么不会说话?”

凌说:“爸,人家爱因斯坦也才七岁会说话啊。”

妈妈并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怜爱地抚摸着韩凯的小脑袋。

……

后来爸爸也目睹了韩凯往常在家中上演的那一幕。默默收拾残局的凌也在这时听到了正在房间里爸爸的嘶吼声。

“我他妈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智障儿子,你他妈的是怎么养我儿子的……这能带出去见人吗?”门上映着爸爸张牙舞爪的黑影和静默地坐在床边的妈妈。一切都平静后,空气里却还是掺和着一个女人无声的抽搐。

爸爸生意成功后,赚了不少的钱,邀请所有的亲朋好友在未开张的新酒店做VIP品尝新菜。

酒店装潢得金碧辉煌,密密麻麻的荧光链条紧贴着大楼外壁,五光十色,在夜幕中更显刺眼。大门上方悬挂着的是一块石扁,刻着的是酒店的名字,被一条红布封盖着。一条长长的红地毯从布满名牌轿车的宽阔的街道空地处直接深入大门内。

当晚,爸爸依然没有给妈妈和弟弟好脸色。爸爸挽着令他骄傲的韩凌的手盛装地走向酒店铺着的红地毯。韩凌转过头,看见沉默的妈妈拉着活蹦乱跳的正在东张西望的韩凯……

酒会上,大人们各个盛情难却,举杯豪饮,他们都夸着父亲如何如何的成功,儿女何等何等的优秀。韩凯坐在餐桌旁,控制不了躁动不安的双脚与双手,爬上桌子,用手抓着桌上的食物,把菜和菜都用手混杂在一起,脚踩在了一位客人的筷子上……客人们的笑容都凝固在刚快要笑得抽搐的脸颊上,爸爸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那沁人心脾的话语中……

韩凌忙着拉着桌上眉飞色舞的韩凯,韩凯挣扎着,反倒把桌上弄得更在狼藉了,还不时传来碗筷与地面撞击的声音。爸爸气得一把抓起手中的酒杯便向韩凯扔去,杯子滑过韩凯的脑门,便径直地向闭上加速冲过去。“啪——”,地上的杯子已支离破碎。

“你娘怎么生的你,怎么那么丢脸……”爸爸的脸早已狰狞得可以虐杀在场的妈妈和凌。

韩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停止住了原本与精神抽离的肉体,他没有哭,因为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凌用力地把弟弟挣在怀里,带着韩凯迅速地离开了,长发飘扬在惊慌奔跑的风中……

到了酒店门前的大空地。

凌气喘吁吁地说:“凯,听姐姐的话,在这玩一会好吗?姐姐一会就来。”

凯不解地看着姐姐,然后乖乖地点了点头,扯了扯姐姐的长发便开始踢起空地前的石子。

凌跑回酒会,已做好心理准备面对爸爸狰狞得面目。但仿佛穿越了一般,眼前一切正常,大人们仍然在举杯豪饮,桌面也被服务生收拾得如初一般,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回到了最初。

“轰——”不知哪儿来的声响,连大地都震颤地摇晃了几次。大人们一起冲出酒店,后面连连喊着“地震了地震了……”如石化般的凌呆呆地伫立在人群中,只感到自己像一根玉米,被一群蝗虫掠过,只剩下一根玉米芯子。而那股使她不能移动的力量似乎是来自心中的那一股不可抗拒的恐惧的不祥之感。

一声苍白无力的尖叫——“凯啊……”唤醒了石化的凌。冲出了门口。

弟弟倒在血泊中,身上压着一块厚重的石板,那本事酒店的招牌……妈妈抱着弟弟还裸露的上躯,仰天长啸。

“啊,怎么会这样啊……”妈妈的惨叫和撕心裂肺的嚎啕如果如同一把尖刀,割碎着这一片静止的时空。

混乱的人群不停地打着112……

凌站在远处,早已控制不住拧绞着的滴血的心,跪倒在地上……

韩凯稚嫩的脸,渐渐地变得惨白,立体的五官似乎也渐渐地扁平了……可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安然的微笑。

跪坐在地方的凌,张着大嘴,却感到喉咙被撕裂了一般发不出声音,心如同正在被千刀万剐,凝成的结疤被一层一层得剥开,撕心裂肺的她晕倒在了地方,眼角早已流不出眼泪,但昏暗的眼前却还是韩凯在遥远的天空中浅浅的快乐的微笑……

韩凯他真的走了……

整个家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妈妈终日蓬头垢面地凝望着韩凯的遗物发呆,无声地落泪。

凌也无心上学,上课时总会走神想起那过去的种种。成绩一落千丈,尽管老师也一再的安慰,可还是没唤回她已抽离这个世界的心。

韩凯被火化了,他的照片,他的玩具也被烧为灰烬了……凌也不再留着长发了,短短的男头似乎在提醒自己忘掉些什么,但黯淡的双眸却还是骗不了自己。

家里变得干净,变得空旷了。不再需要经常的打扫,但却这么地令人不习惯。

几个月后,爸爸拿着酒店赔偿的90万元买了一辆新车。一切都似乎已经过去。

“我们必须得再要一个男孩,不然我韩家不是断了香火?”爸爸把一张可再生证明扔在了桌上。

“呵呵。”妈妈用着冷漠的眼神望了爸爸一眼。

快到不惑之年的妈妈,最终还是怀孕了。

然后命运还是给这个家庭开了一个玩笑。

一年后生下了一个女婴。

B超都说了是个男孩,怎么是个女的!我韩家还要不要传宗接代了?”爸爸异常愤怒的颜色似乎是在做给老天看。

妈妈依然还是沉默,依旧是在哭泣。憔悴的脸颊已经载不起岁月给的伤痕。

凌握紧了拳头,在黑暗中用冰冷彻骨的眼神望着这一幕。

妈妈很难再自然怀孕了。爸爸开始经常带着妈妈去医院,为了下一个试管的男婴儿的出生。

凌也变了,成绩退到了倒数第一名,她不再看说话,变得和妈妈一样沉默。

有一天回家,爸妈都已经不在家中了,桌上冷冷地放着一张银行卡和告别的纸条。

上面说,最近那边抓得紧,要去避避风头。

因为妈妈又怀孕了,这是第三胎。

捏紧手中的银行卡,凌低着头轻笑了。

窗外仍然是一场滂沱大雨,如当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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