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疑问--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海的疑问
XX市的街道,熙熙攘攘,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地匆匆走过,仿佛行走在世界边缘。阳光那么耀武扬威地照射着,却仍比不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落在地上形成点点斑驳。
喧闹繁华的街道上,一个衣着褴褛的男人缩在一个电话亭的边上。他蓬乱的头发像打了结的毛线,没有头绪。脏乱的脸上,一双眼睛了无生气。枯瘦的手随意地搭在肚子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些什么。男人的脚边是一个破旧的布袋。邋遢额他与华丽的电话亭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尽管如此,偌大的街道也没引得多少人的侧目。
他抬起疲惫的眼,看看大厦上的时钟。哎,城管又要来了。他捡起了布袋,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那么漫无目的,好像假使前方是世界尽头,他也会跌跌撞撞的走下去。站起的身子,衣服褶皱了几处,不难看见身躯上的伤痕。一个个疤痕鲜红的可怕,像是含有剧毒的毒蛇紧紧缠在身上。
昨天,那个可怕的夜晚让他毕生难忘。他缩在昏暗的角落,抱着头,身边的人骂骂咧咧的对他拳打脚踢。血,全是血,他的世界一片鲜红。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那一天晚上,他带着几名工人向老板讨要工钱。老板不耐的眼神让这个中年男子无所适从。他,舍了尊严给老板跪下,只为讨要那几个月的工钱。他已经3年没回家了。地上是他一滴滴的泪水,他想起了母亲曾说的男儿铮铮铁骨;他想起了娟儿。但是他没办法。他泪声俱下的乞求换来的只是一顿毒打。没有钱,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是一家幼儿园。每一个孩子都是那么可爱和漂亮。她们有精致的皮鞋,美丽的发箍,不谙世事的眼神不禁想让人亲吻。他望望天空,他想起了村子里的小孩,大概只有他们的眼睛能比得上她们的美丽。他自嘲的笑笑,如果当时自己没生在穷乡僻壤的小山村,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他想起了小时候,因为家贫,姐姐们被迫辍学哭泣的脸,对他怨恨的眼神。他害怕的抱着书包躲在房间瑟瑟发抖。而最终,他也辍学了——因为没有钱。
钱,在那么容易地成就一个人的时候,也那么容易的毁掉一个人。
想当初,他还是小孩的时候。他渴望父亲从城里带来的糖果。花花绿绿的糖果像是欲望的种子,在男人心里狠狠的扎了根。每当他去偷看村里唯一的电视时,总是被那个凶巴巴的村长揪住耳朵臭骂一顿。但电视里,城市的繁荣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终于,他踏上了他的城市之路。那一天,家里的人都抹着眼泪送他去村口。纵有不舍,但是他仿佛听到前方对他呼唤。他握着与他相爱多年的女子的手,“|娟儿,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女孩泪眼婆娑,欲言又止。男人的脸,意气风发;男人的眼炯炯有神。女孩点点头,吸了吸鼻子。踮起了脚,替男人整了整衣裳。随后,塞给男人一张纸条转身,狂奔而去。男人,看着女生离去的背影,紧紧地捏捏了纸条。
——我爱,让我好好端详你,好能永远不忘记
永远到底是什么呢?
是夜色里闪者荧光的浪
还是那温暖的海风
是我们脚下湿润的沙岸
海是你迎着风的
羞怯微笑的面容
中午,他还是回了原先的电话亭。呆呆地坐在那里,他好像在看什么,又好像在眺望着
什么。混沌的眼里布满了血丝。肚子里空空的,很饿。生理上的窘迫,更让他“无奈”。他
伸手缓缓打开布袋,破旧的布袋里只有几张散票和几个冒着寒光的硬币。他小心翼翼地取硬
币,一个一个地排在手上。他愣愣地凝视手中的硬币良久良久。
他舔舔干裂的嘴角,已经多久没打电话了?还记得刚进城里的时候,那时的兴奋和没钱的窘迫,使他始终没抽出几块钱去打个电话。几块钱,代表了他离梦想的
距离。看看街道两旁的高楼,他曾经的梦想,也是这么一个漂亮的水泥盒子。如今,
一切都没有了。他靠在电话亭边,他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娟儿,想起了被称做海的
小溪……他又将手紧了紧,闭上眼神,眼角的液体让太阳反射地刺地人的眼睛硬生
生的疼。
夜幕降临,他缓缓地睁开眼睛。这座城市的夜,妖媚的像个妖精。五颜六色耳
朵霓虹灯打在他的脸上,那一种妖冶的光使他的脸更加显的了无生气。他摇摇晃晃
地站起身。一只手搭在电话亭门上的把手,使个劲,才站起来。他狠狠地咽了一口
口水,手掌握紧又松开,眼睛瞪的大大的,一个一个拨出电话。他捏着话筒,像个
无措的小孩,眼里微微泛起了泪花。电话那头一只是“嘟嘟”声。因为紧张,紧紧
捏在电话上的手指泛了白。他擦擦脸上的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喂,谁呀?”久违的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仿佛是久久流浪地人
儿终于找到了归宿,久违的温情竟烫出了眼泪。这一刻,男人捂着嘴,失声痛哭
“喂,喂。”男人,吸了吸鼻子,“妈,是我。”
“儿子,儿子!哎哟,你终于来电话了。我,我,我……”母亲说着说着就
弃不成声了。
“妈,是我。您最近还好吧?”
“好,好。儿子,回来吧。娶个媳妇儿。”
“妈 ……我明年一定回去!今年我还要攒钱呢!”那人顿了一下,“妈——娟
儿还好吗?”他不敢打电话给娟儿,害怕她会失望。
“好……”
夜幕下,男人弯起的嘴角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她该怎么跟男人说娟儿在他走后一直哭一直哭,几天后服毒自杀了;她
该怎么跟男人说,娟儿的爸爸就是进城打工后才抛弃的娟儿和她妈妈;她该怎么跟
男人说,那天他离开,娟儿其实是想挽留他不要走……
城市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男人被街上的汽车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突然觉
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他弯起了嘴角,妈,我会努力的!好好挣钱,明年一定回
去!还有娟儿……他不禁笑出了声。他看向手中早已残破的纸条,是当初娟儿送给
他的。前面一段是自己当初从别人书上抄来的诗句,送给娟儿当情书。下面娟儿写
的却已经破碎模糊的看不清了:我们可不可以……方正,肯定是娟儿对自己的情书。
男人黑黑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可疑的红晕,傻傻的笑着。
正当男人准备好好去吃一顿继续找工作时,他看见对面拥挤的车站,一个扒
手正悄悄地打开一个年轻女郎的包。他那熟练的手法和若无其事的表情,让男人想
心猛的一沉。落魄的人千千万,都是为了生活,可是……
男人闭上了眼睛,不想看。他突然想到自己小的时候为了跟隔壁的小伢抢一
颗糖果,被母亲发现了带回家狠狠打了一顿。她边哭边打,“人穷不能穷志气!”。
他又想起了自己刚来这个城市时,也是被偷了钱,才连个报平安的电话都没打。
他吃力地站起身,穿越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想扒手走去。拥挤的人群看见他都
不禁捂住鼻子匆匆走过。男人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缓慢的他赶不上奔驰的汽车。于
是过往的车辆总是乱做一团。齐鸣的笛声仿佛在为谁默哀一般。
他终于走到了扒手身边。扒手对他努了努嘴,眼神里有着些恐吓,示意他不
要多管闲事。男人的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他狠狠地咽了口口水。他底下了头,心
里有丝害怕。他想,明明也有人看见。为什么没人出手呢?如果有人出手了,他就
可以帮忙了。他抬头看向扒手,见他就要得手。男人猛地抬起了因紧张而抓的泛白
的手抓住了扒手的手。他不想揭发他,他不想,也不敢。
但几经拉扯,女郎早有感觉。哪知,当她转身的刹那,扒手将包塞进了男人
的手里,并将他反手抓住,“好啊,你个小偷!”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一拥而上,对男人拳打脚踢。男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
晚上,满世界的血。“不……不……不是我……”“看你穿的那么寒碜,鬼鬼祟祟的,
不是你,还会有谁?”扒手尖声喊道。“对啊,对啊……”有路人应和着。众人难
得那么“团结一致”
男人蜷缩着身子,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碎的一塌糊涂。他张开了手,一
张纸条飞上了天,“娟儿……”
——我爱,让我好好端详你,好能永远不忘记
永远到底是什么呢
是夜色里闪着萤光的浪
还是那暖暖的海风
是我们脚下湿润的沙岸
还是你迎着风的
羞怯微笑的面容
“据XX市报道,今日清晨,XX路一小偷被人当场抓住殴打致死……”老
人从床上坐了起来,眼泪簌簌的落下,颤颤巍巍地走到电话前“儿子该打电话来
了……”
电视上,是男人的照片。
——我爱,让我好好端详你,好能永远不忘记
永远到底是什么呢
是夜色里闪着萤光的浪
还是那暖暖的海风
是我们脚下湿润的沙岸
还是你迎着风的
羞怯微笑的面容
(我爱,让我好好地端详你,好能永远不忘记。)
永远到底是什么呢
是渴望了千年的那一吻
还是紧拥的温存
而那令人窒息战栗的幸福啊
是耳边汹涌起伏的波涛
一波一波地前来
将我们深深埋葬
(我爱,让我好好地端详你,好能永远不忘记。)
我们可不可以不走
可不可以
让时光就此停留
可不可以化作野生的藤蔓
紧紧守住这无垠的沙岸
这无星无月的一夜啊
这温婉婉转的一切
(我爱,让我好好地端详你,好能永远不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