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为你忆一段往事－－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对不起，是我自私地打乱了你的世界，也是我残忍地离开了你的世界。    ——题记。

1 【我开始写一封一定要寄出去，且也不会收到回复的信】

领到毕业证的那一刻，女孩是微笑着的。回到座位上，翻开毕业证，里面写着她的名字：红湘。待同学们约定好去哪里庆祝最后一次聚会后，然后她起身去小卖部买信纸，信封，还有邮票。

红湘是个乖乖女。她唯一一次恋爱是在高二的时候，那时候躲避着老师、家长的监督和监视，将这段地下情维持到了今天。

可现在她要和他分手了。

她是个乖乖女啊。从小就知道“听话”“听妈妈的话”“听师长的话”。那么，爸妈的劝诫她怎么会不听呢？

最重要的一点，他和她，其实只是两条偶然相交的平行线，最后只有擦肩而过。

不应该一丝一毫值得留恋的地方。

她要给他写信。她没有勇气将这段话当着他的面说出。

她怕他会崩溃。

这是一张淡蓝色的，印着花瓣底纹的信纸。

红湘转了转笔杆，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写信的格式。

“……我们分手吧。好吗？”她是个乖乖女，所以一直习惯了恳求，征求别人的意见。但是这封信，她虽然习惯性地用上了问句，但并未顾及他的感受便继续写道：“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们……我们也依然不可能在一起了。”

她晃了晃脖子，继续酝酿一些比较绝情恨心的句子。

没办法。还是编不来啊。她就是个有求必应的滥好人嘛，哪来那么多狠句子。

“对不起，是我自私地打乱了你的世界，也是我残忍地离开了你的世界。可是，原谅我，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你不要追究我和你分手的原因，好吗？就当作是我们之间共同的秘密吧！我还是很感谢你的，你给我一个明媚精彩的校园生活，不是吗？”

她微笑着，回忆起高中，简单平凡却又处处洋溢着他温柔似水的恋爱经历。

有生之年，她无法遗忘。

她还是爱他的。

对，用上爱这个字眼并不过分，甚至可以爱到那种不顾性命的那种。

……而什么原因使她坚定地想要离开呢？

家长老师的千方百计的劝诫只是一个借口吧。

你爱一个人，全世界都否定，如果你没有坚定下去，这样容易被放弃的爱情，就不能算作是爱情了。

她明白，她又何尝不是呢？

但是你听说过一句话吗，长痛不如短痛。

是的，她没有把握给他一个永远在一起的承诺。

即使他愿意给她这样一个承诺。

但是她不能。

昨天昏厥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

如果不让他先对自己死心，那么，如果在他面前倒下，他会有什么反应？

她没办法估计。

因为她爱他，所以她不忍心他为她伤心。

虽然这个方式依然会让他心痛。但是，没有一个人是失去了一个人不能活下去的，只是痛苦的时间可能有些长而已。

她应该知道的。

她又不可抑止地回忆起以往的事情了。

红湘还记得，她第一次与他相遇的情景。和很多小说情节不一样，他们的相遇很简单，只是她抱着一大堆书匆匆走过篮球场时，被他不小心撞到而已。

一起把书拾起，偶然碰到对方的手指，一股电流通过，那叫作心动。

“……不要悲伤难过，算作是我最后一个请求。可以吗？”

她害怕他挽回她的时候。

他会像只被淋了雨的流浪狗用祈求的、可怜巴巴的眼光望着她，祈求她回心转意。

她的可怜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住这样汹涌的、如海洋般瞬间将她埋没的眼神。

所以她只能逃避。

2 【第一次递给你这样的一封信时】

他来接她放学了。

红湘把写好的信折起来，夹在信封里，贴上邮票，真的像一封……盖上邮戳的信。

她递给他的，并不是那一封信。

而是一封……只有三个字的信。

和想象中一样，他刚看到那封写着“分手吧”的信就抓狂了。

红湘递给他那封包装了N层的信，然后飞快地跑掉。

包装那么多层纯粹是为了想拖延一下他的时间，可是没用，他三下五除二就简单地拆开信封，就看见了里面的内容。

他发挥人高腿长的优势一下子从后面将她紧紧揽住。

她虽然没有看到他的眼神，但是她的心，也狂抖了抖。

“我……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我知道……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红湘捂紧耳朵，企图将这梦魇般的嗓音驱逐出去。

其实形容他的嗓音为梦魇般的嗓音很过分，他的声音低沉的，带点小性感，很好听。

可是此时此刻在红湘耳朵里听来就像梦魇。

她叹息：你连你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就直接承认自己知错。有没有搞错啊你。

他的声音显得很委屈。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她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弯起一抹微笑。

“好了啦，我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

那些积蓄了好久好久的要分手的措词，就那么稀里哗啦像被粗暴擦去的粉笔字一样，乱得一塌糊涂。

她只有下次再提起这件事情了……

是的，她始终是要离开他的。

她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但是她的身体不“给力”。

她也没有办法。

3 【再说一次这样的话，你会不会怪我】

红湘第一次递给他那种信的时候，是高三上学期的时候。

然后红湘第一次准备当着他的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今天。

今天是高三下学期，过一个月就是高考的日子。

红湘远远地就望见了他。

他是真的蛮具有明星气质。举止很优雅。她不想伤害他。

可是，这种事就要伤害一个人。

他走过来的时候，嘴上弯着一抹微笑。很有吸引力。

她差点就沦陷为花痴了。赶紧回过神来，再背一背那台词。

“彦华……嗯，我想跟你说一些事情……”

他的微笑一瞬间就消失了。

……他捂着我的嘴巴，抱起她，就跑进了街心公园里，找了张板凳，拿纸巾细细擦拭了一遍后，小心翼翼把她放在椅子上。

“我们说点别的嘛，别说那些事情。”

他努力装出一副快乐的样子。可是他眼底的害怕又是那么明显。

红湘知道，他明白她要说什么。

她不再犹豫，继续坚持：“我现在就要说。”

他咬紧下唇。

“真的……一定要……今天说吗……”他眼睛有些红红的。

她深呼吸，努力将一种名为“心软”的情绪驱赶出去，强迫自己心狠：“嗯！我们，分手吧！”

她看见他的身子抖了抖。

然后他突然搂紧她。

“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你惩罚我，但是你不要离开我……”

她闻到了伤心的味道。

红湘咬牙，试图推开他。但是他的力气真的很大，红湘也没有料到他的力气这么大。印象中，彦华都是轻轻揉揉地搂着她或者抱着他。

从里没有这么强势霸道地抱紧她。

“分手吧……”她微微叹息。

红湘感觉到，他搂着她的手臂在微微施力。

“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你惩罚我，但是你不要离开我……”

他继续重复刚才的句子，语气里盛着满满的委屈。

她狠下心肠：“分手吧！”然后要推开他。

他开始耍无赖：“我不管我不管！！跟你在一起要征得你的同意，你要跟我分手也要征得我的同意！！不可以这么不公平的！！”

听见他这样的话，完全不感觉他在耍赖，反而觉得他像是被人欺负，别人对他不公平似的。

红湘明白，这是她的错觉。

每一次听见他用哀求的语气对她说话，她就没办法拒绝。

可是这一次，红湘知道，她不能再犹豫了。

“分手吧……”

他搂得越来越紧了。

“我那么爱你……你爱一下我会死啊……”他误会成她变心了，他误会成她不爱他了。

她苦笑。就这样误会也挺好的，只要他死心就好。

红湘就继续维持着刚才绝情：“分手！”

然后她颈项边湿湿的。

他哭了。

这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的他吗？

爱情这东西魔力真的很大。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没了你我会死掉……”他还在祈求。

他难道不知道，用自尊去挽留一个已经变了心的人，没有用吗……

虽然她没有变心，但是，但是——她必须要狠心离开他啊。

……可是她还是心软了。

在接触到他的眼泪那一刻。

4 【当我第二次递这封信给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红湘从漫长的、企图分手却最后心软的回忆里回过神来，已经是夜晚了。

她知道，他在外面等她。所以她害怕出去。

……既然没有勇气亲自递给他这封信，那么，用邮局寄信的方式，将这封信给他吧。

走出去时，他的确等在外面。

他见到那封信就像是见到鬼一样。

“湘湘……你，这封信是给谁的啊？”彦华有些不安地问。

她笑。他已经形成阴影了么。

“寄给一个人的信啊。”红湘避重就轻道。

“哦。”他很明显是轻松了很多，虽然眼底还是有些害怕，有些紧张。

她叹息。他是真的形成阴影了吧。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待彦华把她送到她家楼下后，吻了吻她的额头，挥挥手说了句再见。

可是红湘并没有回家。

她拐了几条街道，走到邮筒前，把手里轻得有些恍惚，同时有重得有些拿不稳的信投了进去。

她明白，同样投出去，再也收不回来的，是他们年轻时的爱情。

那一个晚上她睡得很好。失眠什么的症状也消失不见了，睡得很沉，很稳，似乎谁也叫不醒……

红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她睡了足足两天两夜啊。

红湘明白，她很快就不在人世间了。

小时候就有昏厥症，爸爸妈妈无论是请了多少医学界权威，也依然无法解释这种病源。

她一开始就只是抱着利用他的心态，想要体会一段肝肠寸断，荡气回肠的爱情。

不枉她活了18年。

红湘醒了也没多大精神，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停靠在花朵上的蝴蝶。

她又开始困了。

她知道，这一次闭上眼睛，很有可能，再也，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然而，她最后的愿望，就是想要彦华走出这段人生的插曲。

红湘想要他知道，他还年轻，爱情，不是全部。

……

红湘的眼睫毛很长，像是蝴蝶的半边翅膀。

她沉睡时就像是蝴蝶停靠在脸颊边，温婉动人。

而她刚刚醒来时， 缓慢展开，就像是停靠在花瓣上的蝴蝶展翅飞翔。

可是那半边翅膀划过一道忧伤的弧度，就再也没有挪动过一分一毫。

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到慢动作的蝴蝶展翅了……

而最后一刹那，她似乎看到了，他窝在角落里哭得很委屈的场景。

旁边是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印着淡蓝色花瓣的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