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书－－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与君书

 

【Date:2012-2-28百日祭。】

呐。Listen。我在叫你。

我明白你是一个不够完美的人。

不够开朗，不够腹黑。

成绩不是最好，学习不够努力。

一直以来不够专注，也不够投入。

 

呐。Listen。

我知道你一直渴求着自由，一直憧憬着梦想。

一直能为一件事情热血沸腾，义无反顾。

 

呐。Look。

面前即将是终点。

 

三年前的一百天，你在百日动员的那个晚上慷慨激昂，激情融入每一根血脉。那个晚上你在台灯下伏案，白纸上挥下不算清秀的十四行诗。

那张纸现在还贴在你你房间的墙上，和佐助千鸟遥相呼应。尘土让它变皱变脏，一如你当年的情绪。

也许只有我知道，那种被尘封的情感就如一颗蹙缩干瘪的棕褐色心脏，毫无生气，但若滴上以骨髓制成的血浆便会开始复苏，开始搏动，彼时会有静脉爬过天空。

我沉默不语地看着那些破土而出的枝蔓，直到它们破败枯萎，蜷缩回地底，了无生机。

但它们毕竟存在过。毕竟我目睹了你，蓬勃喷涌而出的力量。

        呐。

谢谢你，曾经让我看到未来。

 

呐。Listen。

你说这世上唯一的花美的无与伦比，而你常被安逸麻痹。

我说困兽尚且死斗小伤毫不足惜。

我只会打断你，我只会反驳你。

我和你一样软弱，坚信自己无法改变未来。

 

呐。

但我知道。

你的恒心若隠若现，你的勇气稍纵即逝。

你依然没有放弃奔跑。

谢谢你，谢谢你的存在。你的存在，于我，如万丈青阳。

 

【Date:2012-3-9,10十天之后。】

我知道你这两天很烦躁。

每个礼拜都要考试，晚自修的时间被大把大把的压缩。每天中午醒来以后还要赶一份模块，连洗澡的时间都要一压再压。周六下午来回两趟，深夜还要麻烦爸爸来接送，第二天要到学校去考数学与英语。

萧索的路灯光在漆黑的马路旁即将打烊，吹风机急躁的风拂过你湿漉漉的发梢。你迷惘，不知道这些飞速后退的景和人，究竟在忙碌什么。

你在失落什么。

黑板右上角沉甸甸的倒计时牌晃得刺眼，血红的倒计时触目惊心，刺鼻的幽默浸透廉价的纸张，背面渗出仿佛是血浆的印记。

你低头，日子在数字间逆流消逝。明晃晃的日光灯已成了你每天晚上的梦魇。

——你承认你在害怕，害怕一天流失殆尽，只剩残章断简的那个时刻到来。

 

连绵不断的阴雨，里只能把它称为准静止锋。

冷暖气团的拉锯引起内心急剧的霉变。

有时候你愣愣的看着远山树间蓊郁的水汽，恍惚中觉得自己也在蒸腾。

 

但不知道你是否看见顽强探头的青芽。

 

我知道你究竟在思念谁，天空边缘掠过的惊鸟有着怎样的思绪。

你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明知不可能，明知徒劳无功，明知这只是转瞬而过的神思。但你还是心甘情愿地撞上去，心甘情愿地陷下去，心甘情愿地做出幻想，心甘情愿地设计好虚妄的结局。

你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

 

那么近，那么远，你与终点的距离。

但你要坚信，它终会到来。就像你瞥见那株顽强探头的瘦小青芽。

你要相信，她终会撑开庇佑你的，巨大而繁盛的树荫。

 

请加油。

 

【Date：2012-3-25，74day….】

……我很不好。

我听见你说。

 

考试接踵而来，文综试卷早已是鲜红的一片。你连答案也不想对，狼藉的教室里一切喧闹与你无关。你神情倦怠，你曾经买来的文件夹被塞在抽屉深处，桌子上的书与试卷互相搓揉，有些情绪比尘埃还要渺小，它们就在那些废墟中顽强生长。

你是有多虚伪。

你用自己的狂放不羁来掩藏你的惶恐，假装标新立异不屑一顾特立独行却渴望陌生的认同。你用尖锐的棱角，那些不堪一击的骨质来对待他人，越是压抑就越是反抗越是窘迫就越是颓废。

阳光好的煞人，生命的氤氲终于在春日潮润的空气里蠢蠢欲动。树冠上冒出一圈毛茸茸得绿色，仿佛羽毛般遮住瘦骨嶙峋的枝干。格子衬衫的布料直接与皮肤接触，晚上抱着被子睡去总是能闻到浅黄色的光线气味。

说是周考的名次不是怎么吓人，但是当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列在一摞摞虚高的分数之下，还是有些不爽吧。

你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你夜晚的神经开始变得敏感而衰弱，月光在墙上投下无数令人眼睛发痛的暗影，你的时间被无数细小的琐碎分割，无数的碎片席卷成细小的漩涡。

你觉得自己无法自拔。

真的，虚无缥缈的未来都能令你绝望，何况比未来残酷惨烈无数倍的现实，本身就是一张无孔不入的大网。你在浮躁的午间空气中辗转反侧，似醒未醒的睡梦麻木你的手臂。

似乎有那么一个瞬间你想要放弃，疲惫与无力一阵阵空虚你的四肢。你似乎要坚持不住。你开始觉得自己在做，注定要做无用功。你徒然觉得悲哀。

 

——但是我不相信。

 

所谓“知其不可而为之”，就是可能性为零也好，悲壮也罢，认定一个方向了，就注定不能回头。纵然麻木，但重复一千遍的谎言也可以是真理；一条道走到黑，也不敢断言将不复有黎明。

你要学会随遇而安。

顺其自然不一定是贬义词，而在保证方向明确的情况下，这也许是最完美的生存法则。

 

我伫立在这里倾听，风的声音。

                                                       

ZY写的留言册上对你说，你还不够努力，你已休息的太久。

是啊，太久了，蛰伏的欲望都将喷薄而出。

但是，要我和你怎么说。

怎么说。

一朝梦醒，已换了天地。

你这样想着，肩膀微微抽动起来。

  

【Date:2012-5-5,县模前夕。】

鲜红的倒计时牌只剩下33张。想想真的很惆怅，明明每天时间如此寂寞而漫长，但是——竟也过去了。

教室里的玩笑开始多了起来，多是感情方面的乱点鸳鸯谱与不着边际。你随着众人一起笑，但转瞬，笑声随着粘滞的空气憋回去，只留虚空之中拉长干涩的影子。而弥漫开的，是一种不合时宜的，明显做作的，感伤。

你一直很看重离别这个词语，它既是“相识”的终结，也是如同一场盛大而切入骨髓的仪式。而这种情感一旦被压抑着，便会发酵着膨胀，最终弥漫成覆盖全城苍穹的，树荫。

都说了，这场考试必定会是华丽的磨难，就如同远古部族的成年礼，必定要在身上铭刻出鲜血淋漓的伤疤。

那么就这样，微笑着面对，时间的利刃吧。

 

今夜的月光太重，令我几乎一夜不成梦。

学校从各个地方找到了各种模拟试卷，临近周围的省市，各种各样的“高考联盟”，几乎每周都有一次排考场的大考。文印室变得慷慨，你每次路过都能听见打印机不分昼夜痉挛般的哀鸣，然后，如海潮般，覆盖着新鲜油墨伤痕的试卷每天都会出现在你的案头。

现在的全部内容就是考试，考完了分析试卷，再考试，周而复始。试卷翻页的声音残忍的吓人，如同一场绝望的海啸，高高扬起它高傲的头颅，准备随时摧毁你卑微渺小的自尊。

是谁说，生命充满韧性。倚迭如山的，让它如弹簧般极力压缩的，让人不堪重负的，让弦极力绷紧，仿佛随时会折断的，那些，无处不在的——

那份，你称之为“山穷水尽”的，生活，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让你过度到一个更自由的人生？

我还能说什么呢，你的疑问让我如此惶恐，澄澈的琥珀色瞳孔直射出的视线击穿我内心中最虚伪的部分。我只能嗫嚅着安慰你，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却只能安慰而已。

 

而在有些时候，我也很想问，是不是我们每个人的青春，都必须经历这种惨痛而刻骨铭心的烙印？为什么在这个肆无忌惮的时代，要让我们在不断上涨的潮水中挣扎，最后窒息，直至失却对未来的所有希冀？

但是下一秒，我听见有手指在我耳边撕开吉他琴弦震动空气的低吟。他唱：生命若是没有裂缝，成长也就无从附依。

所以我也就释然了，因为你的眉头舒展开来，似乎，你寻找到了那个，为之继续前行的动力。

 

【Date:2012-6-6,倒计时结束。】

搬到新的自习教室。多蚊，闷热；狭窄，逼仄。

高一高二整理完试场早已都回了家，偌大的校园里就只剩下高三的人流。阳光顺着稀疏的香樟树叶泄漏下来，点滴的碎光竟反射出一片空旷。原来的教室一律空着，被贴上厚厚的封条，我相信它们已经变得无比陌生。而在堆积如山的“最后一卷”中，突然从中抽芽疯狂蹿动让它们耀武扬威的枝蔓的纠缠，究竟是谁不舍的思念。

 

下午熟悉试场。

靠窗的位置，透过落地窗洒下的光线均匀地涂抹课桌，半开的窗子漏进几点雨星，沾衣不湿，却有着彻骨的微凉。监考老师大声地宣读着注意事项，你把脸贴近与声音共鸣的课桌面板。

多年之后，我不知道你是否还会记的这幕安静而又离奇的画面，我不知道你是否还会记得此刻微妙滋生的感触。但是，我现在仍然能够感到那种小心翼翼的，带着些许期待的颤栗，渐渐沾上鲜活的暗影。

是这样的吧。

在河岸的那一头，我已经看见了你年轻的，稚嫩的，疑惑的面孔，很近了，很近了。我在这一头，开始明白，我们已经抵达重逢之前，最后的那一段小路。

尽管这段小路在重重的迷雾中看不清轮廓，万仞的峭壁下传来隐约的，汹涌澎湃的暗流声响，仿佛在告诉我，最后的几步，并没有那么轻松。

 

【Date:2012-6-9,散场与重逢。】

就那样结束的吧。

广播里循环着老掉牙的送别歌曲，鲜红的LED屏幕滚动着“保重！”，大包小包把校门外填塞成一片充斥刹车红灯的海洋。

没有告别，没有眼泪，毫无挥洒，这就是我们的离别。你提着行李箱，在校门口停下来转身，用力的盯着学校的大门。脚手架还堆在哪里，它只是在层叠的竹板木棍只能够露出一个隐约的轮廓，但是，就在那一瞬，你清晰的看到，它微笑着对你说了两个字。

再见。

正午的阳光有些阴沉，但是就如同墨水滴在毛边纸上晕染开一圈一圈不规则的印渍，整个天空都是一种你不敢直视的，均匀的光线。

所以，那便是，最后一眼吧。

 

但是你还是不敢相信，因为这两天半的磨难，都历历在目。而最后一门的结束电铃，那嗡嗡的回音，仿佛仍然在你耳边盘旋。

考试这两天，父母都不敢问你消息，小心翼翼的维护你你脆弱的，可以说是敏感的的神经。你想感谢他们，但是话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而你也知道，每个老师这两天睡眠都不是太好，但是每天面对你们，都装作难得的乐观与自由。

语文考试的作文题目你初看到时愣了一下，坐在路边鼓掌与向前奔跑。呵，你脑海里想到的，会不会是我给你的这几封书信？

我们一直在探讨的，就是这个看上去不是有一个判别标准的问题。我一直在那些絮絮的文字里命令你不准停下来，必须向前跑，但是我知道，我和你，骨子里的渴望，都只是在路边鼓掌而已，尽管这并不是什么有上进心的愿望。

不管怎么样请相信，无论是在路边鼓掌还是向前奔跑，你和我所经历的，都是一样流光溢彩的，在彼此生命里不可磨灭的，成长。

 

《与君书》。

你在粉红色的稿纸上写下这个标题。

我看到那一瞬，你的眼中倏忽闪过一道，闪电一般明亮的光芒。

 

我看到了你。风尘仆仆，汗流满面。但是脸上洋溢着年轻的微笑。你的浑身上下都在发出同一个声响：我回来了。

是的，回来了，多少个日夜的期盼，我们重逢了。

但是我记不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有一点点温柔的光，柔软无骨地流入我的四肢百骸，成为渐渐有力的、温暖的情感洪流。你的声响渐渐模糊，但是那种话语里的铿锵包裹住我的耳蜗，逐渐融入我的生命。

 

窗外是迟归的晚云。

 

我打开电脑，那个世界依然鲜活，仿佛我没有离开过。

我早就说过，你将成为我。

 

【Date:2012-6-10,翌日。】

这封写给你的信，我足足用了一百天。

今天的最后一封，从我这里飞向你所抵达的终点。收信人已经是一片空白。但是我还是坚持把它投递出去。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会在，一直都会在我内心深处某个角落占据一个位置。

你是我心中不灭的光。

你听到了吗，这个城市的夏天还是到来了。但不管我被多少喧嚣包裹，我都不会忘记你，那一封封包裹着温柔的泪水与汗水的融雪之后、夏至之前。

 

我们把那些，称之为——

最后的，流金岁月。

 

 

                                                     （  全文完  ）

 

后记：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参加第二届，我的人生将会怎样。而思考的最后结果总是一句话：谢谢你们让我遇到你们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我的提早离开注定我高三不会写多少东西，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参加这届的最后一个月，用我的这篇心情散记来向你们致意。

PS:何雪姐姐，兔子爷爷，翁编你们都不理我55555~…接下来请给我海量的稿约…..我现在灰常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