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呼啸的风把窗帘吹开,阳光没有一丝缝隙地从窗外洒进来,照到我床边的裤子上,整个裤管都被照成金黄色,那通透的裤管似乎可以和那通透又明亮的阳光融为一体了。一觉醒来,很自然,我伸了一个懒腰,我的眼睛告诉我,我睡了一个好觉,因为我的眼镜一点也不困倦,反而它们格外精神。仿佛一切都是预谋好的,我的裤子在床尾,我摸到我的衬衫在被子底下,现在被我捞了出来,还有我的温度。我开始回忆昨天夜里……我只能隐隐约约记得我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然后就像被人往脑袋上狠狠地打了一拳似的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可笑的是我现在连我的衣服是不是自己脱的都不敢确信。我摸摸我的额头,没有出汗。我又用手掌从额头一直摸到后脑勺,头发也都精神了起来。大概是人的兴致还没给太阳烘懒的缘故,我就像这蓬勃的早晨。
我赤膊坐在床头,准备起床,可是在床尾纹丝不动的裤子似乎没有要起床的意思,要知道拿到远在两米的裤子对于坐位体前屈只有加三的我来说是有多么不容易。我情愿继续坐着,我在幻想早晨我去坐公交时能邂逅一位楚楚动人的女子,并与其搭讪。要是能再摩擦点火花,那就更如我所愿了,好敷衍那每天唠叨着让我早些结婚生儿子,免得自己不巧那天死了见不着孙子而留下终身遗憾的疑心病母亲。想到这里,我高兴地把脚翘到墙上。不料此刻,我的脚先感觉到由墙传来的敲击声,紧接着,空气才把敲击声传入我的耳朵,仿佛这空气都变得呆滞了。根据我以往的经验,这肯定是收电费的又来了,我不想去理会他。若真是,大可不必担心,他敲一会儿,没人开门便知自讨没趣,就识趣地走开。不过这次的……他还是不断地敲,可是这儿几乎没人认识我。听这敲门的力道,绝不像是女人,无疑母亲可以排除……呃,楼下保安也可以排除,他从不敲门,只会按门铃。哦,这人到像我,从不按门铃,只会关自己敲。以往我回家,都是先拼命敲一通,没人开门就拿出钥匙打开门锁。他敲得很急促,还愈加的猛烈。我大叫,“够了”,我试图起身拿起裤子,没想到这动作太大了床向前摇了一下,发出“嘎吱”的声音。“我服了你了”,我穿好裤子,准备下床,四下望去,拖鞋竟不知哪去了。我索性光着脚踏上了冰凉冷冽的地,向门走去,敲门声还在持续。
我边走边不停地抱怨,心想这个混蛋进了门我一定骂死他。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停了,代替的是厚重的脚步声。我下意识地躲开,伴随着“轰”的一声,只见门被撞开了,我的视线被挡住了,这时墙的反作用力使门弹了些回去,在门缝中我看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走了进来,那汉子人高马大,胳膊比我小腿还粗许多。我想,就咱这身板,被他打死十回斗不过。我马上矮了半截。他在屋子里扫视了一下。我看到了我的拖鞋原来卷在窗帘中,他也看到了,朝窗外走去,他对着窗外说“不要啊。”我住在三楼,平时邻里都受够了“某三楼住户”发出的噪音,这下这么大的敲门声,必定惹出点麻烦不可。果然,楼下几位不耐烦的都抱着哭泣的婴儿开始向三楼阳台张望。这时,那大汉尴尬地看着那楼下彪悍的大姐,“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立刻缩回头,后悔刚才说出让别人误解加尴尬的三个字。他回头的同时也发现了躲在门后的我。我顺势说:“我还没跳下去呢。”他说:“唉呀,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你朋友死了,你竟然还在这睡觉!”我说:“我认识你吗,你认识我吗?你找错人了吧,你确定你找的是东风小区D幢301的方进吗?”“是,这还有假?快跟我走,你朋友死了,他们都等急了。”他捡起被撞在地上的门牌,瞅了一眼,然后拍胸脯确定地说。“我凭什么跟你走,他们是谁,我没有朋友。”“他明明就是你朋友,你看你看,现在的人啊朋友死了都不去看看,生前还净夸自己讲义气。快跟我走,少废话。”说着,他拉起我的衣领,那胳膊粗壮有力,迫于贼人的淫威,我只好就范了。我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家和哄堂大笑的邻居,乖乖地跟着他。
他于是把我带到一个地方,那里所有的空地都摆满了花圈,当然还有人,我猜人还包括死人和活人。中间有一张床,床上停放着一具尸体,瞧这架势都快盖上白布送走了。他们都盯着我,好像就等我了一样。不料一位大妈猝不及防地搭在了我身上,只管把泪水往我身上擦。她说:“你终于来了,快去看看他吧,多年没见了。”我搀扶着大妈,坐到那个“朋友”身边。我哭丧个脸,说:“你怎么走了,太早了兄弟,你妈以后怎么办,她本来要比你先去的啊!”说着我把目光转向大妈,“大妈,你别伤心了,还有我呢,你是我朋友他妈,我朋友死了,从此你就是我妈。”没成想我“妈”竟哭得更卖力了,便把我的手拉来擦眼泪。我也假装擦眼泪拉回自己的手。“孩子,你真孝顺。你也别哭了!”我想,我还得花钱补上花圈,处理丧事。从此以后还得腾出时间来陪她散步,还要听她唠叨,还要花钱养她,她太幸福了,捡了个免费的儿子。起因就是那个在北风呼啸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