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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的战争与和平

作者:汪元 发布时间:2012-06-15 12:38:59

  

  有段话这么描述儿子眼中父亲形象的变化:
  5岁时,儿子说:“爸爸什么都懂,真了不起!“
  15岁时,他说:“爸爸许多地方说得不对!“
  25岁,他说:“老头子什么都不懂,迂腐得很!“
  35岁,他说:“爸爸说得也有些道理。“
  45岁,他说:“爸爸当初的意见果然英明了!“
  到了55岁,儿子感叹:“天哪!如果当初我按照爸爸说的做就好了……“

 

  “前半生儿子是父亲的影子,后半生父亲是儿子的影子。“你和父亲,这两个互为身、影,又互为对手,因血缘而注定要联系在一起的男人,相处得怎样?

 

  几乎没有一个男孩不抱怨自己的父亲:“女孩的父亲总是挺温柔的,男孩父亲却总是那么专制,那么粗暴“;“他最常用的词语是‘不准’,最常见的表情是‘在脸上飘一朵乌云’“ ; “那个考虑问题直来直去,作决断时意气用事的父亲是我烦恼的根源“……

 

  行!现在就来“声讨“那个让青春期的你备受压制的人吧!

 

第一篇章  爸爸什么时候才不再打我?

 

  斯泽泽:上初中那天,爸跟妈说,每个人的路都是要自己走的,儿子也一样,不能再打了。这是我听我的农民爸爸说过的最有水平的一句话,从此,我再不用挨打了,也不用再恨他啦!

 

  蔡介鹏:有一次爸爸错怪了我,结果我的倔脾气就上来了,居然把一柄拖把一脚踩成两段。老爸彻底见识到了我的倔脾气,以后就再也没打我。他还总提起,他儿子发起火来像孙悟空,极有大闹天宫的可能。

 

  何连波:小时候,我很皮,爸爸常会用扫帚教训我。后来我爸爸常年到外地做生意,有时候过年都不回来,偶尔回家时,哪怕我犯再严重的错误,他也不打我了。可我反倒怀念爸爸打我的日子。

 

  小卡:我的功课非常糟糕,唯一值得骄傲的是作文不赖。我对文学的爱好一半源于父亲的熏陶,后来,我的文章开始发表在一些报纸杂志上,爸爸便开始把我当成一个能说话的朋友。再后来,我参加新概念作文比赛,得了二等奖,我们就越来越有共同语言。现在回头想来,他不打我好像是因为我开始会写文章了。

 

  可力:父亲最后一次打我是因为中考的失败。我无语地忍受父亲的巴掌,我知道是自己贪玩没有听他的劝说才会有这个成绩的。接下来,父亲多给了几倍的学费让我读了个高价重高,报到那天,父亲说,从现在起,我不会再过问你所有的事。你选择怎样的生活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从那时起,父亲没再打我了。

 

  建平:从我还手的那一天起。

 

  苏克:一直到现在,父亲都还打我,虽然我长得比他还高。每次做错事我都会用畏惧的眼神望着他,他每次都说,我是你爸!你做错事就要打,无论你是10岁,还是40岁!

 


“那个无论我做什么,都会坐在那里下判决的父亲。“

【逃出侏罗纪】
儿子:胡然,初二


  爸爸打我不需要理由,我则可以把他斥责我的话当作听rap那样享受,可是这次我希望他能听听我的心声。我的墙上,高高挂着比尔盖兹的照片,他一直是我的偶像和动力,我决定不再为了读高中而白费力气。
  “爸,我不打算读高中了,我想在家里自学计算机,明年搞一个自己的网站。“
  老爸举在半空的手凝成了一尊雕像,呆立了几秒后,从他的体内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咆哮:“你敢不读书了?你以为你是天才啊?找借口!不读书!看我收拾你!“一阵阵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更伤在我的心里。这是很久以来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告诉爸爸我的想法,没想到,他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事实上,这个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总把我的意见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在拳头的雨点里,过去的一幕一幕都涌现了出来,这个用武力说话的爸爸,真的让我忍无可忍了!我闪过他的拳头,给了他猝不及防的一击,正中他的胸膛——我竟然还手了!爸爸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血红,却伫立在那里,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的喘气声和我的心跳声。
  站在我面前的这头大恐龙,再一次恐吓了我,镇压了我,践踏了我。我被他盯得发慌了,连忙跑回房间,卷了件外套,逃出了家门……我的侏罗纪,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爸爸的评语:我是个军人。我想让我的儿子成为一个硬汉,一直都觉得男人之间没啥好多说的,要用男人的方法解决问题,但说实话,对于这样的暴力事件,我还是很后悔的。寒假里和儿子一起看了《千里走单骑》,我偷偷地感动了一回,再也不能粗暴地对待儿子的爱好了,找机会和他谈谈心吧。

 

“那个努力把我推向好学生,却离我越来越远的父亲。“

冷战】

儿子:王和非,初二


  从小到大,爸爸对我的学习都管得很严。上学期这是我接触物理的第一个学期,老感觉没入门,结果,期末考试我的物理挂了。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考试不及格,还因此丢掉了从不落空的“三好学生“的荣誉。我万分沮丧地往家走,几乎不敢想象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我跨进家门,爸爸就照例问我要成绩单。他看到了那个红色的分数,脸上顿时乌云密布。出乎意料,他没有骂我。可是更出乎意料,从那天起他就不理我了,再也不叫我起床,不喊我吃饭,在家里打个照面也不正眼看我,不再过问我的任何事情。整整一个月,他对我面无表情,没说一句话。我彻底慌了,觉得要被爸爸抛弃了,感觉他把所有的爱都收回去冰冻了起来。我生日那天,原以为我们能和好,可是他却很晚才回家。他永远都把我的学习成绩看得比我还重!离开那些漂亮的分数,我就当不成他的儿子了吗?我开始有些恨他了,我才不需要那么势力的父爱!我也可以做到不理他,绝对不主动与他和好!
 

  爸爸的话:当初只想惩罚他一下,让他印象深刻,没想到伤了孩子的心了。其实他也曾因为一件小事情好几个礼拜没有理我呢! 最后还是我乘他看搞笑片的时候,覥着脸,凑过来陪他一起笑,其实根本不知道他在笑啥……


 

“那个像方言一样直截了当,没有诗意的父亲。“

【离家出走未遂】

儿子:鹰   初三

  有一次,我和父亲因为是否要给表哥让座而在全村人面前起了最激烈的冲突。他拿起一根大木棍,大声喊着“我还管不了你了,我打死你!“就要向我打来。一气之下,我径直走到离我家20里地的县城。天黑了下来,我蹲在街边,饿得肚子咕咕叫,心里却倔强地想,要是爸爸不给我道歉,我决不回家。正在这时,透过路灯光,我突然发现父亲正蹲在前方不远处,板着脸,抽着烟,母亲则不停地擦着眼泪——他们把家里农用三轮车开到城里来找我了。可直到看着他们离开,我都没勇气喊出“我在这里“。 
  我终于难以忍受饥饿的折磨,来到城里的表叔家。表叔笑着把我迎进门,一会儿功夫就端上一桌丰盛的饭菜。我狼吞虎咽,直到再也不能吃了,才觉得奇怪:怎么他们好像知道我要来,什么饭菜都是现成的。
  这时,我听到里屋的门帘被挑起的声音,歪头一看,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老爸,“我禁不住喊了一声,“你不是开车回家了么?“表叔严肃地对我说:“你立刻向你爸爸承认错误。我们就差报警了,你不知道你爸爸有多担心。“我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到父亲的怀里,父亲只是安静地抱着我,依然没有说对不起。我*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看到他苍白的两鬓,心里一阵打颤:原来父亲已不再年轻,而我还没有长大。
 

  爸爸的评语:有时候,我的严肃是为了掩饰我的傻,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说话,只好板起脸来,默默地做些事情。我可能就是那样的爹,一辈子都说不出动听的话。但我就只有这一个娃娃。


  父亲常常对我们表现出极权性质的专制。他会在开始用“父亲“的权威强迫儿子按自己说的做,当遭到拒绝后,他就可以不需任何理由地来镇压这个比自己更弱小的,却已经有了个性的小男子汉。愤怒吗?是的,还有些害怕。可是当慢慢长大的我们带着轻蔑和悲伤对抗他的权威时,可曾发现,自己已经在悄悄地跟他接近了……


第二篇章  何时发现自己有些像爸爸了?


  吴凯:有一次,在小区的篮球场上和爸爸一起打了一场父子篮球赛。爸爸打球很棒,我也卯足了劲儿,跳跃、投篮,把他当成对手。其实,我们的球技不分高下。彻底累了的时候,我们在太阳底下擦着汗,拿矿泉水浇到头上,那一刻觉得,爸爸和我就像是孪生兄弟!

 

  徐彬彬:当我火气很大,与人发生争执,甚而大打出手的时候,我就会觉得我跟我爸爸其实很像。

 

  边佳彬:我无意间看到了我父亲的高中毕业照,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我什么时候拍过黑白集体照了?原来,我和爸爸这么像。咳~~咳~~~仅仅是,长得像~

 

  张风:我和爸爸吵架,我们谁也不让谁,争得面红耳赤,最后,我们都愤怒到了极点,爸爸狠狠地瞪着我,我也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在那几秒钟的僵持阶段,我忽然意识到,我身上沸腾着的固执的血液是爸爸的。我低头了。

 

  小卡:儿子出生就有一个敌人,那就是父亲。在我遭遇失败或者面临麻烦,我表现出来的不够乐观、忧心忡忡的毛病像透了我父亲,这种复制并不令人感到快乐,当我发现自己的身上有别人的影子,即使那个人是我父亲,我也会感到无趣。于是我竭力改变,想要冲破某种宿命。呵呵,这听起来有点滑稽。

 

  王晨帆:爸爸是处事冷静、理智型的人,这点我和他很像。虽然平时话不多,绝少谈心,但我忘不了五六年级的时候,他向我推荐了《参考消息》,我居然一下子就迷住了,从此和爸爸一样成了它的忠实读者。那一刻我发现,原来我和他的兴趣这么接近。

 

  李灏:有一次,我爸在教训我,妈妈走过来替我求情,爸爸一挥手对她说,这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 我听了竟然有种想挺起胸膛重新做人的感觉,觉得我和爸爸是一伙的!我们是两个如此相像的——男人!

 

“他就是这种父亲,既有一个父亲身上一切可恨之处,也有一切可爱之处。“

衣架与父爱

儿子:萧卓成  高二


  我从小就有不少坏毛病,这就注定了父亲少不了对我的惩罚。
  每次父子交流,沙发边上都会有一把记录着我历来为健忘和顽皮付出过惨痛代价的衣架。父亲从来没有换过刑具。那衣架在我眼里,成为无上权利和疼痛的象征。所以我与父亲的交流是很顺利的,基本上他说话我点头。如果是我犯了什么他认为必须惩戒的错,那情形是相当恐怖的——以至我们家邻居长期以来一直以为我们养着一条大狼狗。而我在老爸的衣架之下,虽然没有成才,祸倒是不敢惹了。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养成了每天换衣服的习惯。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让家里空不出多余的衣架来!直到有一天,父亲从滴水的衣服上取下衣架对我进行惯性教育时,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幼稚。从此我养成了新的习惯,晾衣服一定要把它晾到楼顶上,而且不论刮风下雨都不会主动去收。
  高中开始我去了外地读书,再也不用面对父亲的衣架和天天换衣服的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鸽子象征着自由。很简单,有两个理由:一是鸽子飞得够高,衣架打不到;二是鸽子不用天天换衣服,一个季度脱一次毛就行了。也许是初中里老师常指导我写保证书的缘故,高中我的作文一直都很好。父亲也因此很欣慰,常对我妈说:“看这孩子,不打不成才!“
  父亲常常打电话来问我的情况,我总是报喜不报忧。也许是从小缺少父亲温柔的关爱吧,我喜欢让父亲用他那沧桑的口气对我进行听力的提高。父亲最爱的是足球,很感谢德国队和荷兰队,是你们让我和父亲有了一次平等的对话!你们的战斗不仅关系到了国家荣誉,而且还直接关系到了我在家庭地位的升级。父亲第一次用不同的眼光看我,“小子,没看出来嘛。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打平?““因为荷兰是新兴球队,我不仅知道今天荷兰会和德国打平,还知道明天荷兰就要战胜德国!“父亲只是笑笑没说什么,笑得有些欣慰也有些失落。
  父亲是爱我的,母亲常常这么说,一直将它理解为“残酷的爱“。不过现在回头想想,其实父亲下手还是分轻重的,而且上初二以后他就没怎么打过我。相反他开始像妈妈一样喜欢向我唠叨,喜欢帮我收拾屋子,喜欢拎着土产赶到学校来看我……也许很多人不会将父爱与衣架联系在一起,但我每次晾衣服时都会想起父亲来。


“我们搞破坏,用一切造成父亲与我们之间痛苦鸿沟的东西,和他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给予我们的东西。“

什么最珍贵


  小时候家里一直很穷。虽然父亲一直很努力,但还是困难到让村里人提起“穷“就会拿我们家做例子。于是我只能自己挣零花钱,骄傲,却也感到委屈。
  这些委屈在和他的一次冲突中彻底爆发了。那年农忙,父亲要我跟他去地里帮忙。小p孩也总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就是耍赖不肯去。父亲百般威胁无果,终于动了粗,说我懒,说我没用,把我爆打了一顿。那一刻,“激愤“中的我冲口而出“我没用?我的钱都是我自己赚的!你们给得了我吗?!“喊完我很泄愤,觉得我戳到他的痛处了,他这下该没话说了。
  父亲真的没有说话。他最深沉的伤口果然被我准确无误而又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他垂下扬起的手,无声地转身,慢慢回到里屋,没有出来。我立刻趁机跑出了家门。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已经深深伤害了他。
  家乡靠海,家里也以海为生。几天后的一晚,我和父亲去捕鱼。当我兀自沉醉的时候,潮水已经悄无声息地涨了上来,包围了我们。等父亲发现,四周已经全是阴沉的茫茫水域。海风卷着浪花隆隆击打着越来越短的海岸线,海水已经可以没过父亲的头顶,我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父亲果断地左手拖着灯,右手夹着我——他的儿子——就这么一头扎进了茫茫大海,朝相邻的滩涂奋力游去。你能想象吗?就在那样的没有星光的黑夜中,我背着鱼篓,爸爸夹着我,我们两父子在越来越大的海浪中朝生存进发。在爸爸的臂弯中,我觉得很安全,我明白他是我最可依靠的人,有他在,我根本不用害怕受到伤害。
  许多个安静的夜晚,我都会回想起那天的海潮——在最重要的时刻,他总是作为父亲及时站出来。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能力给我零花钱的人,给了我最宝贵的生命。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些像父亲了?一个儿子酷象他的父亲,做父亲的就要得意了。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像蛇脱皮一样的始终是自己,但儿子却更愿意像蝉蜕壳似的裂变。当我们开始走进父亲的那个作为一个强大男人的世界,体会他的苦和甜,理解他的道义和责任,蜕壳、裂变然后成熟的我们,是否又发现,他们正在慢慢衰弱。那曾经看上去不可一世的光芒正慢慢变得黯淡、柔和、温暖……

 

第三篇章:什么时候发现,父亲也需要我的疼爱?


  乐乐:老爸每次腰骨酸痛的时候我都会特别心疼。以前一个人幻想的时候,常常会在这个问题上犹豫——如果只有一个愿望会许什么愿?而现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爸爸妈妈身体健康。
 

  halfone: 和爸爸一起走夜路。天很暗,后面有车灯疾驰而来,我很自然地绕到了父亲的左边,让他走在里面。 
 

  林红谦: 过年的时候,和爸爸一起逛街,他看到什么东西想吃,又不好意思买,又不好意思说,我就去买了给他吃,他很高兴。
 

  吴楚: 他笔记本电脑中毒的时候…… 
 

  汪元:那天正在剪脚趾甲的父亲突然哇地大叫一声,惊得我赶紧跑了过去。只见他一连无奈地冲我笑道:“爸爸老了,老花了,连自己的脚指甲都看不清,剪到肉了。“我默默地走过去,蹲在他身旁,捧起那双粗糙的大脚,帮爸爸剪趾甲,从来没这么小心翼翼过。

 

  徐晖:从小到大,我不知道坐了多少回车了,父亲也不知道送了我多少次了。每次我要离开家乡,他准会和母亲一道把我送上车,再目送我到车子离站。以前,我还觉得很可笑,总忍不住跟他说,我都这么大了,不会有事的,你们不用送我。他总说,没关系,我们也要出去走走的。如今,我工作了,也强大了,父亲送我的习惯依然没有改变。我终于明白,原来他是坚持着一个父亲面对长大了的儿子的最后的一点权威。我很庆幸,我从没真正拒绝过他。

 

“就是这种矛盾,使得否定他权威的行为变成一场压抑的对抗,充满了悲伤,也带着轻蔑。“

一笑泯恩仇

儿子:刘子海 24岁


  在外地读完四年大学回家的时候,突然深深地感受到:我的爸爸,不再像当年那么的威武了。他的声音没有了以前浑厚的内力,眼神也不再让人发抖,脾气还是很臭,只是气势尚存,却没了气力。也许是这两年伏案工作过度,加上业余又爱上了网络游戏,爸爸竟然得了“鼠标手“。
  下班回家的时候,总看到爸爸站在阳台上锻炼,右手捏着一个握力器来锻炼自己痉挛的手。我常常假装忙别的,却在暗中观察他。这个曾让我又怕又恨的巨人,就这样一下子衰老了,我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怅然,也许是一种突然没了对手的失落吧。
  一次,握力器掉在地上,老爸弯腰去拾,那只颤颤悠悠的手却怎么也不争气,捡了好久,就是捏不起来。突然,他猛地看到了站在背后窃笑的我,一阵愤怒地吼道:“哼!看什么看?滚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而我反而走了上去,用我年轻健壮的手拾起它,说了一声:“拿牢,别再掉了。“神气活现地把它放在那只“鼠标手“里。那只手,曾经无数次重重地打过我,此刻却捏不住一个握力器了。我突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像个胜利者似的大摇大摆地走开了。爸爸后来很久都没有在去碰那个握力器,而是躲进了书房里。
  那段时间我求职一直都不顺利,好不容易有了和朋友合伙开车行的机会,却需要一大笔投资。我自己两袖清风,踌躇了很久,终于鼓足了勇气敲开爸爸书房的门。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心虚地朝他开口借钱,却被他的一顿讽刺给激怒,摔门而出。再回到家已是深夜,我打开自己的房门,突然看到桌上赫然放着一本存折。惊喜之下,我拉开门,正撞上半夜起来如厕的老爹。看着我手里的存折,他装出生气的样子,凶巴巴地说:“小子,要敢把钱给我败光了你试试!“突然,我觉得这个表面凶恶心底善良的老爸特别逗,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让他懵了几秒钟,接着又说:“总是吊儿郎当!一点都不像我的儿子!“说着上来敲了敲我的肩膀。
  夜色中的爸爸,那张曾经可怕的脸,此刻却突然可爱了起来。我们这对战斗了半生的父与子,终于在这释然一笑中,悄悄地握手言和了。


“我对他说——他就做了。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黎明开始了。“

依赖

楼坤予  29岁


  人越老,就越往孩子的方向发展,脾气和心性都是。父亲现在开始喜欢跟我聊天,告诉我今天他自己炒了几个菜,也告诉我公司又出了什么问题,他打算怎么解决。刚开始我有些受宠若惊,因为我一直觉得他会不屑于跟我说这些。慢慢听得多了,有时候居然觉得他的想法很可笑,于是就毫无保留地说出他的错误和我的意见,讲到得意处还很狂妄。然而一番夸夸其谈后我会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他比我多出的三十年的人生智慧足可以让他底气十足地斥责我是小青年纸上谈兵不知轻重,他以前就是这么干的。但是他没有。电话那头的他通常只是小声申辩几句,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么目光短浅,语气里却都是小心翼翼。这时我才发现我伤了他作为男人,更作为一个长辈的自尊心,再连忙把语气缓和下来,说“我只是随便议论两句,我不懂的“。
  可让我惊讶的是,我发现他很多时候尽然真的会或多或少地按照我的看法去处理过去完全是他独力摆平的问题。我不知道过去我是否说服过他做他不想做的事,不知道以前是不是尝试过改变那个固执的老头儿的想法。但是现在,他在很认真地征求我的意见,并开始很干脆地按我说的做了。他向我这个过去一直在向他倾诉的人倾诉烦恼,正如过去从不下厨的他会不厌其烦地向我汇报今天做了炒鸡蛋,明天煮了冬瓜汤一样,我很清楚地感觉到,他开始依赖我这个还以为可以一直依赖他的,正在成长的儿子。

 

  那个威严,专制,甚至粗暴的父亲,终于还是温和平静下来了。当父亲带着鬓角的华发和饱经沧桑的微笑走到儿子面前时,他眼里透出的慈爱会让每一个儿子感到心疼。这两个抗衡了半生的男人,在彼此力量的消长中,终于可以如兄弟般击掌庆祝,享受那属于亲情的安宁与和平。

                                                                              

 此文原载于《中学生天地》A版2006年6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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