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想曲－－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狂想曲

我听到窗外聒噪的蝉声，或轻或重地敲击我的耳膜，夹杂于夏日的狂热之中，混成一首有效的催眠曲。头顶呼呼作响的电扇，吹来阵阵凉风，吹起额前分散的刘海。我匍匐在桌上，享受八百米长跑后所带来的疲劳困倦，眯着眼皮盯着老师走来走去的身影，直至模糊不清。

我看到奶奶牵起我的手，边要我背费脑筋的九九乘法表，边给我讲毛主席语录。我才不喜欢听这些有的没的，便专注于奶奶的眼角，那里有一颗黑黝黝的痣，我想起主席的下巴上也有一颗，不由嘿嘿地笑起来。

“你听我讲，幼儿园要是有小伢子欺负你，你可一定要打回去，毛主席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前面是一个水塘，浮萍占满水面，连出一片油油的浅绿。那棵千年不变的大槐树歪着它的身子，抖了抖枝干，落下一阵叶雨。奶奶和我迈着细碎的步子，朝树叶的更深处走去，留下愈来愈小的背影。

槐树变成了爸爸。他哆嗦着肩膀，气的眉头上扬，眼睛迸出火花，扔掉了手里的纸张。我看到试卷飘到了地上，皱巴巴的分数映入眼帘——76，那是我第一次考试的成绩。我就像木头人似的呆立在那，不哭不闹，如看戏的观客，等待台上演员下一步的动作。

爸爸随手抄起笤帚，作势就要打。后面的奶奶跑上来拉住他，嘴里劝说道：“小囡囡教育一下就好了，动手做什么？”有奶奶立在我前面，爸爸只能就此作罢，愤愤地骂了几句，转身进了房间，关门的声音很大，把我的耳朵都阵痛了。闹剧就此结束。

纸张幻化成同学。他们在一起打打闹闹。一个女生神神秘秘地凑到我旁边，“我跟你讲，听说班里的XXX喜欢XX哦！”最后一个字还带了颤音，颇有些“我早就知道这事了”的感觉。我跟她说，“那我们去问xx，看她的意思。”

我看到被问的女孩羞红着脸，被我们围在中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显得手足无措。这样的举动引来更多的起哄，大家都认为她默认了。幼龄的孩子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好奇心，自由于学校的围墙里。

等我再次睁开眼皮，却是考场了。小学最后一次考试。周围静的无一丝声音，一抬头就看见他人的奋笔疾书。我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纸上的字晃呀晃呀，居然飘出纸面，看的迷迷糊糊的。我急得大哭，这样还怎么考试呀！最后的下场就是流着眼泪被送进医院打吊针，连学校的毕业典礼都没去。真是一次遗憾。

我叹息着叹息着，然后又哭了起来。在六年级的那个暑假，奶奶逝世了。她臃肿的身子被放在窄小的楠木棺材里，即使她穿着最好看到衣服，即使她花了一个淡淡的妆，掩掉了少许皱纹，但是再怎样都没有生气了。她安静的可怕，我就喊，“奶奶起来呀，奶奶快给我讲红军长征的故事呀……”我宁愿她烦人一些，话多一些，也不愿意她这样沉默。眼泪流呀流呀，在脸上刻出了泪痕。我蓦然想到了一句话“悲伤逆流成河”。旁边的大人不住地安慰我，“别哭别哭，要初中了，就该成熟一点了……”

谁说成熟就不能哭。我捂着通红的双眼，进了房间，锁了房门。爬上床顶，捧出妈妈的遗照。妈妈在我出生七个月后出车祸而亡，现在，待我最好的奶奶也离我而去。就让我哭一下，让我释放一下，眼泪太满了，我的身躯装不下，那就让它溢出来吧。我用脸贴着照片，靠在床脚，坐了一个晚上，彻夜未眠。

我听到门外爸爸他们的叫喊，还有用脚踹的声音，真吵。

突然，“啪”的一下，是门开了么。“陈顾，居然在上课睡觉，赶紧去给我罚站！”

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