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人走茶凉。－－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Act 1.

  夏凉来找我时，我那一头微微卷曲的浅棕色长发还未来得及梳理。我就那么淡然地坐在梳妆台面前，看着镜子里一张白净的毫无生气的脸，哀叹了一口气。拿起身边的口红，涂抹在泛白的嘴唇上。

  然而擦完口红后的嘴唇如同黑夜里有了生气的娇花，夏凉看到这一幕，蓦地腾红了面孔，接着她如同疾走惊跃的小鹿一般低下头去，让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支支吾吾地说：“子衿，你难道不想上学了吗？”

  我看着她的面孔笑了笑，打开抽屉，从万宝路的盒子里抽了一根烟，有从旁边的抽屉里找出一只打火机，点燃了烟，渐渐有烟草味弥漫开在房间里，我把烟放入嘴里，吸允了一口，最后向着夏凉吐出烟圈。

  霎时间剧烈的烟味充斥满夏凉的鼻孔，她紧紧抓在一起的双手顿时放开了，拿起右手不停地扇她面前的空气，咳嗽声也不断。她待到喉咙不再痒了，抓住一个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打掉了我手上的烟，语气生硬到不像夏凉。

  “子衿，别抽烟了。”

  我不听她的话，再次抽出一根烟点燃，原本急剧下降的气味又立刻上升，肆无忌惮地再次散漫在空中。我笑着等待夏凉的反应，谁知她的语气突然地软了下来，紧紧地抓住我的右手，掐灭那根烟，滚烫的烟灰在她手上留下一块不甘心的烧痕，她不叫也不闹，就那样跪坐在地上，保持着那个姿态，紧紧抿着红润的嘴唇，从喉咙里硬生生地挤出一句话。

  “子衿，我求求你，别抽烟了，你不是答应过他不抽烟的吗？”

   他？谁？我记忆中有多少个“他”都已经记不清了。我这样想，也这样说。

  “哪个他？”

  听到这句话的夏凉顿时愣住了，抬头看我的瞬间停滞在她眼眶的泪水便顺着她白皙如水的面孔上流了下来，她立即低下头，闭上眼睛希望遏制泪水，也不断加大力度的握着我的手，平常线条柔顺的指甲现在像一把尖刀，快要深深陷入我的肉中。可是我和她一样，不叫也不闹，只是保持着一贯淡漠如水的面孔，看着夏凉即使努力遏制也无法掩盖的啜泣，淡淡开口：

  “何苦呢，你那么喜欢他，可是他喜欢我。如今他已经死了两年了，你也该忘掉和他的承诺了吧。”

  夏凉缓缓地靠上我的腿，由低低的啜泣改为嚎啕大哭，哭得像个孩子。温热的泪水触碰到我没有遮盖物的大腿上，顺势滑下去，落到了地上。

 

Act 2.

  我拉开窗帘，阳光便不失时机地跳入房间内。夏凉坐在床上，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时不时一吸一顿。

 

  我走近她，像个知心姐姐坐在她身旁，抓起她的右手关心地问：“疼不疼？”

 

  “疼。”

 

  “疼你还来抓，真是不要命。”

 

  “因为我想起你和他的约定，我就有些难受了，所以就那么奋不顾身。”夏凉的声音愈来愈弱。

 

  哎，真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为了一个暗恋了五年直至现在都爱的人，为了与他那些无谓的约定，可以付出那么多那么多，不惜将自己的青春挥洒在酒吧歌舞厅那些颓废萎靡却震耳欲聋的音乐舞蹈中而不顾父母责骂，一味的抛弃自己当时最重要的学业，和一些现在她看来的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可到头来那个人还是不爱她。

 

  “哎。”我叹了口气。

 

五年前的青子衿和现在的夏凉如出一辙，在校不带手机，不抽烟，不穿高跟鞋，不化妆，不染发，整整齐齐的黑发就整整齐齐的落在背后，白炽灯的光亮打在指甲上显得细水长流，只顾着学习学习，只想着要考上名牌大学，安安生生地过好一辈子。

 

  可是偏偏那个人就爱上了自己，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也没有故作清高，也没有接触那些歌舞厅和酒吧。

 

“子衿。”夏凉的呼唤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就像以前的青子衿一样，“我们去…看他吧。”

 

“呵。”不知怎么的从嘴里蹦出那么一个词，“我厌恶他了，你去吧。”

 

“子衿。你还是爱他的对不对？”夏凉扯着我的衣襟，试探的细声细语。

 

  “错。你错了，夏凉。”我脱口而出，颇有些自信地转过头看着夏凉。

 

 

“我青子衿，从来没有爱过他。”

 

Act.3.

  似乎是夏凉的意料之中。她苦笑，松开我的衣襟，起身来，深深呼出一口气以后说道：“对不起，子衿，今天打扰了，作为补偿，我可以陪你去逛街。”

 

Act.4.

  于是我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走出商场，夏凉似乎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似的，笑颊粲然。

 

  ——这样不就好了，何必呢，夏凉，何必为了一个人而这么摧残自己。

 

  恍惚间，一个身影掠过我的眼睛，如同一束光，比任何旁人都要耀眼。

 

  条件反射的，就这样吼出了他的名字，连自己都感到惊愕，身旁的夏凉睁大眼睛望着我，眼中有着惊恐和喜悦。

 

  身体不受控制似的，我丢下各种累赘，不顾一切地向那个方向追去。任凭夏凉在背后高兴地呼唤我的名字。

 

  多么像他，多么像他，多么像那个人啊，他的背影，四十五度时候的背影，像极了那个人。

 

  一直追逐着，黑色的高根鞋在阳光下有着盈盈的光亮，只是脚很疼，超乎寻常的疼。

 

 不要这么追了，那不是他啊。这句话在心灵嘲笑自己，愈来愈大声，愈来愈悲，尔后便是彻骨的冰冷像是抽出了灵魂，一下子，跌倒了，全身蜷缩着，嘴巴却倔强地大喊着他的名字。

 

  只可惜没有人回应。

 

  “子衿，你还是爱他的，对不对？”夏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发疯似的站起来，恶狠狠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然而无济于事，她的声音依旧回荡在脑海。

 

  “骗子！你个大骗子，我已经不爱他了！已经不爱他了！”泪如泉涌，弄花了浓重的烟熏妆，现在的青子衿，活像个怪物。

  “我已经不爱你了啊，你这个骗子。”做出最后无力地呻吟。

 

  然而身后突然出现了一股暖流，有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肩膀上，有个轻声细语的孩子感动的抱着自己，连声音都发颤地说道：

 

  “子衿，你果然还是，爱着他啊……”

 

Act 5.

 

  这事后我的梦便醒了，枕边是大片大片的潮湿。

 

  那个人早就死了，在刚准备订婚前出了车祸，那个人还是爱自己的，可是自己已经自甘堕落，不想再挽回什么。

 

  即便心里还是爱着那个人，也不能挽回什么了。

 

  “子衿。”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少女，披散着柔顺的黑发，满脸笑意地端着一碗汤，“要喝么？我亲自煮的哟。”

 

  ——而那个人不是夏凉，夏凉也已经死了。

 

  ——她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