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脚印--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时光与我对面对坐着,他汩汩流淌,我却被他落得好远,漏出的影子远远的映照着我,宛如柔和的云雾般悄然袭身,我闻到了爷爷的气息。
爷爷一直都是一个勤劳的人,一辈子,因种田而活,随种田而荣。小时候一到夏天我就住在他那儿,记得他最喜欢的便是光着脚,在自家的地上,边踩边说:“这泥土啊,最养人……”通常他总是把脚深深的插入土中,望望远处作物的生长状况,然后再深深的拔出来,略微的掸两掸,便又伸到那双到处破损的布鞋中去,紧接着继续他的劳动。对于他来说那是一天中最幸福的事情,但在那时候我是不太喜欢的——他竟然在把泥土当成水洗脚。不过因为他种出来的豆子啊,瓜啊真的好吃,总是能惹我马上地又眉开眼笑的向他走去,甜甜的叫他几声爷爷。他的眼睛也会在那时候眯成一条缝,然后催促我回去,说在毒日头下晒久了不好。每当这时,我总会抱怨几句,为什么他就能一日不停的阳光底下晒呢,为什么他就能一天到晚的在外面不肯好好休息呢。事实也的确如此,在他的日子里,拿着一个大水壶和几样农具,和着鸡鸣出去,伴着月光回来成了不变的调子。
等我再稍大一点,爷爷便允许我跟他一起去地里了,头上套一顶小草帽,脚上换一双特大的布鞋,伴随着踢踏踢踏的走路声,我开始了解到爷爷的艰辛——身为一个农民的职责。到了地里,拿着爷爷的水壶,我又被打发到一棵树下休息,好几次我我都说了想帮忙,爷爷总说我干不了,只能拿水壶。但在树下却也不是无聊的。通常有蝉会在耳边窃窃私语,会有花在风中飘舞摇曳,我看得最多的的,还是爷爷在地里劳作,看着他脚印一深一浅的前进,看着他直起再弯下的腰,看他用肩上的毛巾擦汗,以及伴随着他的脚印的被长长开垦出来的土地。土地本是没有生命的,但每次有了爷爷的脚印在一边我就会觉得格外的鲜活,格外的安心,好像已经看到了收获时的喜悦。等到真正见到小小的颜色一日比一日浓重,富有生机,枝干一日又一日粗壮,长出了鲜绿的叶片,我想,她的生命之血是来自爷爷的,一如今日的我,而哺育它长大的爷爷的脚印中,喜气也一日比一日浓了。当然爷爷也会和别人互相比较的,你争我赶的看谁在一天之内能挖地挖的多,这便是我的又一大乐趣了,爷爷总是能赢,一直都能赢,在他的地旁,脚印永远是最多的,脚印伴随的地也永远是最长的,每次胜利,爷爷总会笑着告诉我都是因为我在一旁加油他才能赢的,这句话足以让我乐好几天了。
和那时候的农民一样,爷爷也不识几个字,但他的脚印却成了我钦佩的东西。特别是在地里那几个深深的印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觉得里面有一种特殊的棱角铮铮的气息。爸爸曾说:他的脚印要比我的字要工整,我的字没有他的脚印精神。爷爷的每一个拐角和伫立都是我怦然心动的记忆,他踏出的鲜润明萌的年华,明媚了我的夏天;他每天放在我袋里的几个甜瓜,静静的一直甜在心里。我曾经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偷偷的出屋,到他的脚印旁边,好似当到了生命的磁带在均匀无声的行进着,期待着。最近一次回去,那天稀薄的阳光羸弱的从屋外的院瓦上穿过,然后在光秃秃的梧桐上被分割,掠进屋子。爷爷已经没有力气再下地了,没了他的脚印的地我也再不忍去看。但一想到空荡荡的地,以后空荡荡的夏天心里还是不免多出一份惋惜。曾经的轻松快乐,一颦一笑,在岁月的酝酿中发出暗香,缭绕在我,也缭绕在爷爷的身旁。
掘金纪:“The year of the speed of light。”
有人说过,精神近视,奇美的世界在眼里必成一简浅色斑,爷爷的眼里,千篇一律的黑土地好似是他最伟大的杰作。在最热烈的投入中追求平凡,这就是爷爷,空气当中轻舞飞扬的,是爷爷脚上淡淡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