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别--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我第一次遇见六先生时,他还不叫六先生。
A
夏虫长鸣,云淡风轻。
客厅里满是母亲尖叫着的声音,她用涂满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拎起父亲的手机狠命的甩向它的主人,就好像上面沾满了致命的病毒。“这是什么?你和那个狐狸精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怎么对得起我们母子俩个。”其实我并没有觉得父亲对不起我,相反的,母亲的尖叫声倒是吵到了我的休息。
转身锁上门,我用头抵着墙壁。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有点凉。
B
不知道睡在我的床头放了盏灯,暖暖的灯光一点点驱散我之间的寒冷。让它们有足够的勇气撑开我的眼睛。
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坐在我的床边,佝偻着背,穿一件花呢格子的长外套,我不是很喜欢这件衣服,因为它上面好像总有一股油漆味。他的眼睛又细又长就像汉奸一样。但是里面却又投射出一种柔和的橘红色的光,让我对他卸下了防备。总有一种违和感让我十分想揭去他脸上的假面,如果能看到一张丑恶的凶狠的嘴脸那我可能会好受些。但是他看上去就是那么的无害。
“嘿,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他愉快地看着我。眼睛里的那一小撮光圈让我信任地在他的手心里写下我的名字。
“勋?这字是这么念吧,诶,真复杂。”我不喜欢别人这么说我的名字“那你的呢?你的名字复杂吗?”
“我可没有名字,取名字是件麻烦事,不过你可以帮我想一个。”真是奇怪的人,竟然没有名字,不过我很喜欢他的请求。
“唔,我叫你六先生吧,老师说对不认识的人要用先生称呼。”六先生,他又名字了,但是他可能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佝偻的背很像阿拉伯数字“6”。
不过看上去六先生很喜欢这个名字,他欢喜地抱起了我。那间充满油漆味的大衣把我的鼻腔裹得紧紧的,有点不舒服,但是很温暖。
C
大人们很喜欢我,因为我总是板着一张脸。但我想他们喜欢我一定是因为我看上去比同龄人成熟好多倍。大人真是奇怪,明明拼了命的想回到童年却又对成熟的东西情有独钟。
可我在六先生面前可不是这样的,六先生说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当我被妈妈训斥因为打碎了一个花瓶时我告诉她六先生的话。她却不以为然的用涂满指甲油的手指戳我的脑门,她大概以为我是看多了电视剧吧。不过她不认识六先生道不值得稀奇,因为六先生的名字是我给他取的。
我很喜欢问六先生问题,他总是闭着眼听完我的话然后赞美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提问。我知道我的提问有多无聊,因为六先生的表情就好像是消化的只是一盆苹果却非要说是人参一样。我问六先生为什么我听到一首歌,我却不知道它的名字?“它要做自己的事,它已经被很多人所知道,所以不用再费力的介绍自己。”
六先生晃着脑袋回答。为什么爸爸妈妈要吵架?“因为他们有嘴,他们可以用嘴来争吵,就像鸟儿有翅膀所以会飞翔一样。”
六先生的话我大多数听不懂,但我想他一定非常有智慧。
D
六先生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来和我聊天了,我怕他出了什么意外于是就跑去询问妈妈是否看见过六先生。“喏,就是他。”我指着我为六先生画的画像问妈妈。这次妈妈并没有再用手指戳我的头,但是她的反应让我不解而不是害怕。
妈妈尖叫着冲出门去,手里还拿这她的手机。
三天后,六先生来了。他向我道歉因为他感冒了,我想跟他说没关系,但是六先生急匆匆地走了。他并不用担心会把感冒传染给我呀。我这样想着,进入了梦乡。当我醒来时我还是在一盏灯下面,不过不是属于六先生的那一盏,因为照射在我头顶的光很刺眼像一把白色的利剑,妈妈在这把利剑的旁边看着我。
“孩子,你感觉怎么样?”一个和善的人问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人很不喜欢我。
“我很好,六先生没有把感冒传染给我,因为他走的很急。”那个人在听到我的话后脸色变得很难看,转身进了里间,母亲跟了进去。我被一条彩色的帘子隔在了外边。他们似乎在说话,但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医生,他怎么了?”“多重人格症。”我听到了母亲的哭声,不同于以往的声嘶力竭她小声的抽泣着但却让人感觉更加的悲伤。
E
我从床上爬起来,四周是刺眼的白墙壁。被单是白的,衣服是白的,我讨厌这间屋子。因为连油漆味也没有,让我不能想起六先生。没有六先生,再也没有六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