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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芦花荡--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作者:ling_ 发布时间:2012-06-09 18:05:00

白色芦花荡

 

谷子从芦苇杆间探出头来的时候,一朵雪白的芦花施施然的滑落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像是平坦的沙地里突兀的沙包。

四周静悄悄的,细微的风从芦苇杆间的间隙里穿过,打个卷儿又钻进蜻蜓的怀里面。飞虫柔软的翅翼倏忽变得极轻快,一下子就掠向看不见的层层叠叠的芦苇深处。除了谷子奶奶叫唤谷子的声音。

 

天色还没有多亮堂的时候,谷子就溜出家门了。自从随父亲出外到边远的小城读书以来,谷子是头一次回到奶奶家,倒不是因为多么的不恋老家,实在是小城离这里太远了,父亲的工厂又忙。

几年前,也就是谷子还未上学的时候,谷子一直待在奶奶家。那时候,屋门正对着的,每当夏末便会开出白色芦花的芦苇地,是谷子最常来的地方。

从门口到场外的芦苇地里,只有很短的一段路,其间有一条四季都没有什么变化的小河,河的两端横放着一两块长条的木板。谷子最喜欢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吆喝上邻家的孩子,一头钻进芦苇丛里戏水。

玩的有些乏了,就地打个滚儿,眼帘朝天,旁边是垂落到地上的细密如麦穗的芦花和绿色的叶子,一阵风拂过,芦荡窸窸窣窣的抖动个不停。仿佛这里有脱离了一切污浊的白与干净。

偶尔有鱼的翻腾打破了无风时寂静的芦苇丛,水鸭慢悠悠的从不远处游过,顽皮的孩子会朝它们投掷石子,受了惊吓的鸭群扑腾扑腾翅膀,溅了孩子一脸的珍珠。

 

谷子回到故土,邻家已经搬走了,奶奶家里面的一切陈设却似乎和离开时的一个样。壁炉灰扑扑的,墙壁上蛛网纵横,衬托的几张床铺和被枕异常的整洁。

要不是昨晚看见奶奶眼里的欣喜和惊讶的合不拢的嘴巴,谷子甚至以为是奶奶知道了消息,刚刚打理过的呢!

 

然而旅途的疲惫并没有使谷子很快的入眠。躺在儿时的床上,谷子翻来覆去的竟合不上眼睛。床很大,以往谷子就和奶奶睡在一起,谷子记得自己总是央求奶奶讲故事,听完了才肯安心的睡觉。

“咯吱——咯吱”,上了年头的床板不断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隔壁传来奶奶的问询声,谷子答应了一声,心里竟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兴奋。

 

天微微亮的时候,谷子就一咕溜儿翻下床,悄悄地跑出了家门。熟悉的广袤的土地,农田里暗金色的油菜花。时间仿佛格外的垂怜这座安宁的村庄,不再吝啬而残忍的带走属于它的过往。

谷子一口气跑到河边,忽的又转过身,眼前的房屋零零落落的散布在四面八方,在东方点点光亮的点缀下,微微泛着白光,仿佛是上帝随手撒下的一把碎钻石。

谷子盯得出了神,又觉得村子像一个浑身散发着月白光泽的婴孩,用好奇又显露出些许自得的眼睛,打量着时间的刻刀在都市的面颊上刺印箔金的痕迹。

 

谷子甩下鞋子,清洌的河水不徐不疾的趟过他的脚踝,在前方分流,一面沿着水渠灌溉着稻田,一面渐渐地隐没在芦苇深处。在四周如清晨一般安静的时候,听得见水流“咕咚”“咕咚”的声响。

谷子坐在河沿,双脚在水里一波一波的搅动,沙砾轻飘飘的浮起穿上一身金黄,又顺着水流的方向慢慢的沉淀。有多久不曾见到日出了呵!

谷子知道,奶奶怕是已经早起了吧,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发现谷子不见了,她一定会寻到河边来。可是,谁能够比谷子更熟悉这片芦苇地呢?即便是隔了几年的光阴。

 

如果不是一场意外,谷子现在就一定是一个人在充斥着小贩吆喝声的街道上一路小跑着冲向学校,就一定不能够躺在弯折的芦苇杆上,用嘴唇吐出一个紧接着一个的泡泡。

谷子的父亲拥有一家小型的加工厂,前些年经营的红红火火,率先住进了城里红砖绿瓦的小洋楼,羡煞了村子里同辈的人们。可是一夜之间,境况忽然一落千丈,跌落到了另一番境地里。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泡沫,从水底闲适的向上升,触碰到了水面,猛地炸裂。

 

那天谷子正在学校里上课,父亲忽然在教室外喊他,谷子顿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平日里谷子连父亲的影子都看不见,更别提现在,还未放学的时候。

回到教室,谷子慢吞吞的收拾起书包,一边琢磨着要不要跟伙伴们道别。眼泪在谷子的眼睛里打转,一抬头,发现同学们都盯着他,又慌张的把眼泪甩了出去。

父亲的工厂倒闭了,城里的房子也被抵债了。谷子跟着失学了。

 

谷子钻进芦荡里,没有人找得到他。你若能够立在芦苇杆的上头朝下看,就会发现不远处的一小块地方,那儿的芦苇杆一根一根的倾斜着往地面压,不时又慢悠悠的晃上来几根,好像想要将躺在上面的谷子弹到天上去。

 

“哎呦!”感觉到耳朵上的痛感,谷子睁开眼,看见一张颠倒的奶奶的脸。

“你这小兔崽子,昨晚不好好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

谷子疏漏了,他忘了自己在芦苇地中迷路的那一次,也是奶奶寻到他的。那时的谷子,在比他个子还高的芦苇丛中急得哭了出来,奶奶就循着哭声,来到芦苇地,找到了紧紧的抱着一根粗芦苇抽泣的谷子。

“嘿嘿”,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奶奶看着有些发愣,再看被自己捏住耳朵的谷子,这几年倒是长大了不少,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回去吃饭去,饿坏了吧?”

 

谷子随奶奶刚进门,父亲就将奶奶喊进了里屋。

一会儿工夫,奶奶出来对谷子说,明儿赶早去乡里的小学报个到。

“很远的呢!”谷子一时忧喜参半。

“让你爹早晚接你去!”奶奶说完竖了竖眉头,转身端饭去了。

谷子还未回过神来,再看时,杉木方桌子上多出了一瓶陈酒和几碟下酒菜。

谷子不喝酒,却跟喝了酒似的,脸颊红红的。

 

放下碗,谷子又跑了出去。

太阳不再羞涩了,一点一点的用金芒唤醒土地。东方嘹白的天空飘着仿佛是刺绣的云朵。

谷子跑到芦苇地,那儿已经开出了大朵大朵娇嫩的白色芦花。天空蔚蓝蔚蓝的,抬头找不见太阳,光线温和的仿佛是从四面八方降临的天使,将大朵大朵的芦花炙烤成金黄色。芦花微微透露出成熟的味道。空气中飘荡着焦糊的麦香味,一定是奶奶又忘了拨匀柴火了。

谷子想着想着,又看见天上的云朵不知什么时候变幻出一丝一丝的形状,却又整齐的呈条纹状排列在半空中,轻微的褶皱让人感到一阵没来由的舒服。

谷子抬起脚,使劲儿在落在地上被风堆成一团的芦花枕上跺了几脚。看着芦花上面印出的几条纤细如梗的痕迹,谷子又感到有些沮丧。他想,把云朵踩成一丝一丝的,那该要有一双多么大的脚,才能够提得起那么大的一双鞋子啊!

 

远远的有风来了,地上的芦花翩跹,萦绕在谷子的四围。谷子觉得舒服极了,恍惚自己身处云端,白云柔软。他躺在芦苇杆上,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

谷子梦见白花花的芦花铺满了土地,他躺在上面。从天的那一边飘来的风,将他荡地很高,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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