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佳作品赏】无为之声

　　作者/颜君羽（宁波市宁海县桃源中学）

　　在我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路无为的每句话都能在我脑海中翻滚。

　　但很讽刺的是，三年前，我十三岁，是个毛头小子，三年后，尽管我已经十六岁，但还是个稍大点的毛头小子罢了。

　　“可以选择的有四个方向，但能走的永远只有一个方向。“他眯着眼贪婪地吸了口眼，徐徐道，“别说走了还能走回来再走这种屁话，这也就是为什么你是毛不齐小孩的原因。“

　　路无为，那名年近而立的男人，人如其名，碌碌无为。做了我半年邻居，然后他离开了这座城市，给这座城市留下的背影是落魄的。但在我眼里看来，他是那样的睿智。

　　电梯以十分缓慢的速度上升着，大概是上升，我想。不过我并没有把握。这速度实在过于缓慢，以至于我失去了方向感。或许是下降也不可知，抑或不上不下也不一定。四个方向，能走的只有能一个，但我连方向都分辨不清，更别提走了。我斟酌情况之后姑且算他是上升罢了。这也仅仅是猜测，没有丝毫根据。

　　静静地盯着长有铁锈的不锈钢壁，不由想起三年前路无为跟我告别时的面容和语气，狂妄而无奈。

　　“我这种刁民，想没有出息都很难。树挪死，人挪活。说不准大爷我转个阵地就能飞黄腾达了。小屁孩，要是大爷功成名就了，大爷会带你一起发达的。“

　　三年前，我不懂。为什么一个有房有车的而立男人不与小区其他成年人有任何交流，只与几个年龄与我差不多的孩子交谈。以致让那些孩子的父母认为路无为是个人贩子而警戒自家孩子，至于我么，我在父母面前好比是一只猎隼，晨间放飞，午夜归来。有收获，便不闻不问。若空手而归，则出一出他们在赌桌上失去的豪情。

　　所以只有我能陪路无为聊天，所以只有路无为能陪我聊天。

　　我虽然还是名毛头小子，但并不是我鄙视的那种活在情爱世界中的毛头小子。所以我也渐渐的了解了路无为的做法。

　　“想要成功，就必须得屈身鞠躬，点头哈腰。“路无为少有的没有在抽烟，对这名男人，我的印象十分深，对他的记忆就像存档了的照片，他说话的摸样神态语气，说的话，我都记得。可悲，我对我的父亲的印象只有他爱喝酒，一有钱便趴在别的女人肚皮上。

　　路无为只是我的朋友，是的，忘年之交。

　　但我始终将他作为我的一名偶像，都模仿着他。从容的洒脱，淡淡的不屑，凌厉的狂妄。说话的停顿方式，喜欢上了他喜欢的伍佰。

　　“穷山恶水出刁民，淤泥污池生净莲。“

　　小时候我近乎每日都承受父母莫须有的怒火，比如父亲买了一箱的酷儿，我偷喝了一瓶，为人父的他为了深刻这次教育——不得偷盗，而罚我下午六点一直站到夜间十点半，待他打牌回来对我一顿好打之后再自己拿红药水涂抹伤口然后站在窗边确保红药水彻底凝固了再上床睡觉。要是红药水将被子毯子给弄脏了，我的母亲又会是教育一翻，理由便是不懂母亲洗被的艰苦。

　　我太木讷了，太老实了，太天真了。

　　门打开了，原来是下降。看来我又得去面对那些成绩兴许没我好的，但辛勤从事毁人不倦事业的教师了。

　　“报告！“站在教室门口，我大声地喊了声。

　　“谁让你声音那么大的？你给我出去！站着！站五分钟！“教室内传来那名年过五十的英语教师的声音，“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几点上课？“

　　“现在六点三十，六点五十五早读课上课。“我安稳的站在窗台外，回应道。

　　“谁让你顶嘴的？你这学生怎么这样的？你是白痴还是什么啊？啊？说啊！让你说你不说，让你别说你又说。你以为你多少聪明啊？你以为…………“

　　喋喋不休，捞了捞耳朵眼观鼻，无视那头像愤怒狮子的教师。（此处无误，头。）

　　这就是神圣的职业。

　　园丁给花施肥，花肥有很多种，但最好的莫过于农家肥，也就是那些不干净的排泄物。而且园丁，也是要工资才能干活的。当花朵，必须得汲取些不干净的东西。不然产生的二氧化碳更甚于氧气，活着何用？

　　说实在的，我并不是鄙夷什么，但我至今遇到的学生或是教师，都是那种目中无人不懂未来却偏偏拿未来说事儿的人，这也纯属牢骚罢了。

　　站在窗台旁，双手伸进口袋中，左手数着纸币，右手数着硬币。

　　没做过这种事的人恐怕难以想象，起始的时候还是颇有难度的。因为左右大脑要分别进行不同的计算，最后像温和切开的西瓜一样将两组数字合在一起。其实这也是我的猜测罢了。我喜欢猜测那些我不知道的，然后再撕下“未知“这标签，贴上自己的记忆与推测。

　　我又开始想路无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日子的逝去，就越来越怀念与思念那个满口处事生活哲理的男人。在宁波这么个二线城市，能有房有车，也算是小富了，更何况他还是外来不到这五年的人，但对车房他总是不屑一顾，嘴角都蔓延着独特的嘲讽，淡淡地。

　　他还是离开了，为了寻找他的理想地。

　　理想国之所以是理想国，是因为理想。理想总是想得，理出来想得。就跟梦想一样不切实际。

　　说真的，每天晚上我都在三省吾身，但得出的结论都是自己过于幼稚。而过了一天，再三省，还是得出同样的结论。幼稚，除了幼稚还是幼稚。没法子，谁让我是毛头小子？

　　下课的铃想了，那老女人横满脸的肥肉，掐着我的胳膊，然后对我恶狠狠地道：“小子，跟我去校长那，我看你还是不是能嚣张地起来！“

　　穷山恶水出刁民，淤泥污池生净莲。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我想，我一定会比路无为更路无为。我这种具备君子、伪君子、小人特点的人，想不出息都难。

　　路无为，还记得一个毛头小子嘛？小爷我，一定会比你更有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