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思念长成参天大树－－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千山万水外，我候，为你归来。

——题记

    村子里到处都是这种树，枝干盘虬，一身碧叶摇曳着破碎日光，笼下大半阴霾落在老人的侧脸。老人深深凝望着这树的模样，如同注视着一样稀世珍宝。许是听到了声响，老人急急转过身来，脸上堆满的期待与欣喜却在看清了来人后迅速黯淡下来：“又是你啊。”

    说实话，我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与叔叔口中的钉子户联系在一起。“大娘，咱们也是在位大家办事，这拆迁扩路，也是对乡亲们有利的好事不是么，政府不会让大伙吃亏的，补贴什么的已经算很丰厚了……”叔叔说得苦口婆心，老人却始终低垂着眉眼一言不发，并没有其他钉子户的咄咄逼人，却更固执得难缠。不知又过了多久，站在边上的我看着日头将歇，有些耐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插上一句：“叔，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奶奶还在等我们吃饭呢。”一直沉默着的老人突然抬起了头，回眸慈祥，终于说出了这场交谈中的第一句话：“我孙女……也有你这么大了，或许比你再大点，人老了，都记不清了……”

    我不曾想到自己这一句话竟打开了老人的话匣子，老人开始同我们说起那些滞留在回忆里几近泛黄的故事。“这树啊，还是我儿子出生的那天，我老伴儿种下的。小兔崽子皮，老是折腾这树，一会儿压弯了哪段枝干子，一会儿又折断了几条新芽儿，可让这树受了不少苦噢……小子出息，考上了城里的大学，一个月都难得回来几次。再后来，我儿子娶了媳妇，搬到城里去住了，年轻人工作忙啊，总要到过年了才有时间回家来……好在媳妇肚子争气，第二年就给我生了个孙女儿，我喜欢女娃儿，比男娃儿带着身心。他们两口子忙，就把孩子放我这儿先养着。丫头啊，最爱让我抱着，在这树底下讲故事，摘这树上的叶子卷成口哨吹小调儿……唉，现在老伴儿走了，丫头也去城里上学了，好久没见着了。我怕这一搬，回头他们又找不着家，那里哪有这样的树呢……”

    平静的语调缓缓道来，原来这才是老人一直不肯搬的原因。我和叔叔只是听着，不敢打岔，老人说了很久才停下，夕阳温柔的余光落在眉角缱绻，“算了，也难为你们。你们今天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再过几天吧，再过几天就搬。”老人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儿子车里的GPS导航完全可以解决“找不到路”的问题，孙女也早忘记了睡前故事和树叶口哨，转而迷恋上了各类小说和流行音乐。除了一颗心，什么也阻挡不了想要回家的脚步。老人落寞的背影归隐在渐渐浓郁的夜色里，树叶婆娑，窸窣的声响低低絮说着谁的思念。

    等待归来的脚步，等待那曾熟悉又显陌生的亲昵，却只等到自己日日夜夜的思念长成参天大树，鬓角落满白雪，等不到期待的良辰美景都开花。

    我和叔叔彼此无言了好久，直到叔叔的一句“回家吧，别让奶奶等久了”才打破沉默。

    是啊，回家吧。别让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等待思念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