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在岁月里绽放--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小时候,很多事都忘记了。
只是我记得我有个表妹,叫妍。
那是属于我还未学会记事的美好。直至能清楚记事后,这种感觉才慢慢疏离。或者也就是自从能清楚记事后,再在冥冥中期待那份久违了的感觉时一切又未果。不过,那段最迷糊的时光却是有最美好的东西一直陪伴着我。我妈说,我比所有的孩子都特别很多,比正常的孩子早好几个月就会爬,会说话走路。以前睡前录音机里放的小故事放着放着就会背了。但是每当母亲说起小时候的事我总会觉得很陌生。而后来很多的事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我也会问母亲很多关于我小时候的事。现在的我,当母亲问起对小时候的印象还有没有的时候,会笑着说:“或许我被你洗脑了吧。”母亲听到总会抱怨∶“臭丫头,你是我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所以我才要给你洗脑,我是不会告诉你,其实你不是我生的。”“切。你总是那么说!”“丫头,你就是那么犟。”
我妈说我特别。小时候特别,现在也特别,特别到长大了后的我和一小时候的我完全是两个人。当初我没多想,认为在每个母亲的眼里自己的孩子都是最特别的。
我,学会记事特别晚。可是现在想着,却很庆幸。因为约莫是会记事以后,很多事都感觉变了。虽然记事晚,对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但是那份隐隐的感觉还是有的。以前小时候自己也觉得有某些感觉很奇怪很奇怪,可能这就是长期积累下来的潜意识。而未记事之前发生的事也都是从外婆嘴里听到的。外婆说我小时候特皮,和男生一般。天天带着妍从家里闹腾到外面,到处跑。为此也没少受伤过。
那时整一皮小子。而今任谁听闻却都不会信,这就是变化吧。
虽然记忆恍如被搅进干洗筒里极尽榨干了,但是我还是能够隐约想起些事。是关于妍的。
妍被带到外婆家的时候还未断奶,而那时我已经3岁了。由于父母远在上海,事务繁忙,所以母亲就把我托付给了外婆。而妍的母亲随他的父亲到了义乌生活,临走前声称生活还不稳定所以把妍丢在了外婆家。这一放手就是好几年。至今,记忆中最清晰的就是那个外婆叫我喊她“大阿姨”的女人抱着妍初到外婆家时的模样。
曾经,母亲因为在外奔波难以照顾我所以去找外婆,希望她能带我几个月,然而外婆一口否决掉了。外婆说我还太小,等再大些了才可以考虑带我。于是,母亲那段时间也是靠自己就那么挺了过去。
可是,当那个一直未曾出现的女人要求外婆帮她带妍时,外婆却毫不犹豫地点头了。外婆曾当着我母亲她们三姐妹的面说过,孩子还未断奶就要自己带在身边。原以为妍会和那个女人一样,只是一面之缘。可是妍却成了日后生活的一部分。
庆幸有一段不孤独的童年。有人和我一起抢一起吵,也一起打过架哭过鼻子,这些虽没有很多回忆但是在外婆口中就算说的再淡也掩盖不了那时的汹涌澎湃。反正就俩假小子,天天琢磨着把家掀了。吵架了,面壁思过却依旧冷战不停。感情好时却又如胶似漆。夏天,妹妹为我喂蚊子,冬天,我帮她暖被窝那种日子,很多情感交错……但无论发生什么事,对于我来说都是幸福的。
后来某日的家庭聚餐时我听闻了一件事。是关于妍的母亲———那个女人的。
妍的母亲是姐妹中的老大,我妈是老二。其实在我还未初生前,我父母是在义乌发展的。那会儿,市场刚开发,父亲凭着年轻气盛拼出了一条不错的道路。那个时候,我父母用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家在商业闹区的店面房,打算自己开店经营。当一切都置办地差不多的时候外婆却不允许我爸妈自己开店,希望母亲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到她老板的工厂里上班工作。生活开始有些起色,希望在一点点萌芽的时候,由于外婆的一句话所以的动力感觉都被扼杀了。然而,父亲依旧执着自己的理想。也就是那时,妍的母亲遇到了妍的爸爸,那会儿妍的爸爸一无所有。他继承的微薄父业由于他的经营不善被别人抢去了。于是,妍的母亲向外婆提出要求,她说:“反正妹妹和妹夫的那家店面房空着也空着,不如给我好了。”外婆再一次地妥协了。那家店是我父母一同努力买下的,在那样一个地方买下一间店面房是相当不容易的。可是所以都成了空想,外婆生硬地对我妈说:“反正闲着也闲着,就让你姐去干好了。”“对了,你身边还有没有钱了。最近你姐要进一批货,但又没什么资金。我希望你能大方点。”我无法想象母亲当时是如何面对的,父亲又是怎样游走在希望的边缘最终跌下低谷的。只是,母亲和父亲选择了送出了那段年华里的努力,到另一个城市里去规划未来了———那就是后来他们所生活的上海。
可能会觉得这种对妍母亲的偏爱是有多么荒谬。但是当我和妍生活在了一起后,无论我们俩谁犯的错严重,外婆最先怪的都是妍。所以一起对老大的偏爱又觉得于情于理。这之后谈起小时候的我和妍时,外婆也总会说∶“小妍半桶水晃着。学什么都是半吊子。还是佳雯你争气啊。”我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多么招人喜爱,又是有多么乖巧懂事。反正我知道小时候错事三天两头犯。而外婆却说∶“佳雯你小时候天天干坏事,可是犯的错很少犯第二遍。”不知道是偏袒多些,还是事实如此。我知道的只是在我母亲小时候,任凭她有多乖,外婆的很多爱总是给大姐的。至于留下来的就是给小妹的,而母亲就是中间最尴尬的人。母亲要照顾特别皮的妹妹,从小就特别懂事可是却没有得到应该属于大姐的照顾。妍的母亲小时候经常逃学,读书也读不好。而母亲小时候却格外的用功,勤劳,我的外婆对她总是有些亲切中的疏离。小时候,也没有享受到外婆的多少关爱。
长大后,我问母亲:“有后悔过吗,自己是老二,背负了太多。”“有姐姐和妹妹,很幸福。傻孩子。”
我比妍大2岁,我是老大,妍是老二。
但,其实2岁是最美的年龄差。
我和妍在以前的日子,每逢过节我的母亲一旦有空就会从大老远的上海回到这里来。我的母亲会带我和妍一起出去玩,我们去动物园去游乐园,还拍照留念。可是,妍所有的照片里出现的却都只是我和我的母亲,我怀疑那大抵是她一生中的所有的照片。而她那个梦寐以求的母亲的脸庞却从未在她所有的照片上出现过,那个笑靥如花的妍身边站着的不是她的母亲而是我和我的母亲。有些时候,父亲不忙的时候也会和母亲一起来看我们,那时我以为父亲是世界上最好的摄影师,他拍出来那么多美好的照片,拍出来那么多灿烂的笑脸。
妍开始叫我的母亲为妈妈。那时我以为妍的母亲彻底地从妍的生活里消失了,除了过年时寄来的一些信和物件,我再也找不到她有和妍有过什么样的接触。
直到某一天,妍走了。最后我和她一起用来存钱的储蓄罐也摔碎了一地。承载着很多的希望和美好的回忆在慢慢走失。那个储蓄罐头里有每个夏天舍不得用钱去买棒冰的隐忍,有春天采花卖花换来的钱,有每个年头里舍不得花钱去挽留的美好事物……那天,我抱着陶瓷的储蓄罐在停车场等了好久换来的却是碎了一地的寂寥。她等不到我用储蓄罐换回所有曾经想要挽回的东西,我们原本可以得到街边糖葫芦,冰柜里五颜六色冰淇淋,公园地毯上买的水晶球……还有好多好多以前我们都舍不得花钱去买的东西,这个钱罐等不到我们一起敲开它的时候就已经自己碎开了。
也就是这之后的第二年,我也回到了我父母身边。不一样的是,我的母亲并没有把我接去上海,而是选择回到了这里照顾我。我曾问过为什么,母亲说浙江这边的教育好,他们过来了也方便照顾我和外婆。我又问∶“那,妍是为什么?”
父母回到了我身边,母亲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外婆,外婆也开始对母亲灌注了更多的关怀。或许,只有老了才会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无私给予爱的那个人不一定会是陪着你终老的那个人,并不是陪你走过最孤独的时光的人。忽略的,却是那份一直不曾离去的维系。
我和爸妈还一起去很多地方玩但是却都没再拍过很美的照相。父亲以前给我们拍照相的是日本的老牌子,现在镜头坏了没地方配置也就这么放在了墙角里。我一直觉得很遗憾,遗憾妍走后我再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照片了。那大概不只是妍一生中最多照片的年华,也是属于我的。
我问父亲:“为什么不去找找看其他牌子,说不定可以和它配上。”“又什么用了呢?它已经很旧了,就算找到了好的镜头,也用不了。”
再后来,我听到了很多关于妍的消息。听说妍和她母亲店里的一个小姐妹住在了一起,还有那个妍母亲的小姐妹的女儿,小妍一岁———一个叫月的女孩。两个家庭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妍的母亲一直很忙。于是,妍开始烧饭洗衣服。很难想到,以前那个一直在我身后很笨拙的妍也有当姐姐照顾别人的一天。妍,长大了。
之后,妍的父母嫌妍上下学麻烦,所以干脆让妍和月一起住到他们老师家里去了。一同的还有她们班上的几个孩子。就连暑假,妍也是在那里度过的,最多只是周末回家一趟。
那年夏天,外婆很高兴地抓着话筒说:“妍拿100分了。”再后来,这样的电话常有,而电话里的数字无非就是单调地不能再单调的“100,99”之类的。每个学期都是这样,或许在妍的父母眼里,分数才是最重要的。而常年在老师家中过日子,难道老师就不会漏题给他教的孩子们。据说一起生活的几个孩子,成绩也都不错。现实可想而知。那老师也不就是希望自己带出的孩子成绩比别人孩子高,这样到他这来的孩子不就会更多了吗?任凭谁都能想到的东西,可是妍的母亲却至于不屑。像月这样连错别字一堆的学生会每年都有98分吗?还只是那个老师教的单科语文,其他的科目全是惨不忍睹。
两家人,日子过的久了。多少会有些是非。
妍的母亲总是不认同妍,唯一认同的只是那打着分数的卷子。妍的母亲说妍道德品质败坏,其实,妍只是不懂得如何聪明做人,不懂如何看别人的脸色取悦别人。妍的母亲说妍被外婆带坏了。妍的母亲经常当着妍的面说月的好,妍的顽劣。而月总是在妍不小心做错事的第一时间跑向妍的母亲打小报告。由于月的母亲是妍母亲店里最得力的店员,很多老客户都是只认得月的母亲,而月的母亲也在这些年为妍的母亲赚了很多钱。所以妍有的月一定有,月有的妍却不一定有。闹矛盾了,吃瘪的也是妍,因为妍的母亲还要留着月和月的母亲为她卖力呀。
而月和月的母亲也开始变得贪婪。月的母亲有了自己开店的念头,而妍的母亲怕月的母亲开店抢了她的客户。为了,不让月的母亲离开,妍的母亲选择了让妍不断地吃着月的亏,并给予了月的母亲高薪的工资。
直到,妍有一天成绩考差了。被妍的母亲打了一顿,她哭着拨通了外婆的电话,还未接通却被她母亲给挂断了。一直依赖妍都是偷偷地打电话给外婆,现在妍的母亲不允许妍打电话到这边来了。
我,苦笑。原来我和她的命运这么的不同。
终于,我迎来了我们再次相会的时间。我从来都没有像那时那样这么想要去亲近妍。
只是因为想要感知臆念中那截已失去了真实感的桥段所存在的气息。刻意地习惯了周而复始地做着某件事,直到那些刻意呼出的气息已慢慢糅入了日常。当刻意不再是刻意,那便是一段年华、一指流砂所留下的附属品。不属于谁,只属于那段温存的回忆,只属于那些沉浮的美好。
我们都变了。妍变得不爱笑了。
那天晚上,我强制性地把妍压到了我房间里。我质问她:“好吗?”妍不语,而后泪眼婆娑地喊出了∶“姐。”从未有过的压抑。喉间原本打算爆出的好多话,都被一时的冷场阻抑在了心里。其实,我想问那些我所听说的是不是真的。。原来以为会很轻巧就顺着舌尖滑出的话竟然就那么飘飘然地被遗忘在了脑后,而她只是无语凝咽。
那晚,我们睡在了一起。因为是冬天,所以我依旧用身体替她暖着被窝。她缓缓地攀到床沿,脱了厚重的羽绒衣和毛衣。我,看到了她单薄的身子在瑟缩着,以及那件有很多补丁并且显得又短又旧的棉毛衫。原来,她父母给予她的都是外人所看来的美好和物质上的华丽,看着倚在床边的她的名牌外套,我笑着。这到底是节俭还是吝啬?为什么外表的光鲜艳丽,剥开了这层皮却是如此不堪的血淋淋的现实。如果是我的母亲,她一定不会为了面子给我买一件高贵的外衣却放弃了给我买每一件贴身舒适的内衣。如果是我的母亲,或者是我,我都会选择买间优质的内衣而不是那张脱掉了就没有内容的虚伪的皮。
第二天,她眼里噙着泪光闪烁着不定,她拉扯着却在她母亲的一声呵斥下立即撒了手。虽然我们都长大了,都过了闹腾的年龄。那个屁颠屁颠跟在我身后的假小子如今也变成小女生了,然而只有独处时我们依旧会没心没肺地互损。我一掌拍在她的肩头,这么多年就这么过了
妍回到了自己原有的生活。而前一年,在妍奶奶的强烈要求下,妍有了弟弟。。理应是违法超生的孩子。可,所有人都配合着逢场作戏,做了场荒谬的戏,一个闹剧。妍的母亲为了她的这个儿子和她的丈夫商量,在怀了妍的弟弟时和她丈夫离婚再和她丈夫的哥哥(一傻子)结了婚,并在那时生下了妍的弟弟“聪”。最后一切办妥了,又和现夫离婚和前夫结婚。
而妍的母亲却不愿意照顾聪,妍比她这个当妈的更像妈。妍为聪洗衣服,喂奶粉,哄着睡觉……也就在这时她的母亲又凭借工作忙为借口把外婆招了过去。外婆和母亲还有我小阿姨允诺只是去照顾几个月,几个月之后就回来,毕竟年纪也大了。可是她再次失约了。她带回了聪,带到了她的身边。
妍,就要读初一了。可是由于户口本上的籍贯还在这边,所以义乌那里好多学校都不能读。再好些的学校,妍去考了,可是差下的不只是十几分的距离。他们曾考虑买进私立学校,但是这意味着家里的月也要凭关系进去。那会儿,我曾问母亲:“既然希望妍在那里读书,为什么不把户口迁过去。”母亲告诉我他们听说这里以后会属于杭州,怕以后迁出去就迁不进来了,而且这里发展空间大。可是就算在那里读书,以后高考什么的还是要回到这边来考啊……
有多狗血就有多现实,就算再卑微,那也是现实啊。后来,我不知道怎么样了。或许我们都是在普通不过的人,在这个现实织成的梦境里做着自己的梦,追求自己想要的。在拐角处,某一个转弯:其实那些美好的,沮丧的都一直在这条旅途上缓缓生花。
陌上,花开。
衣袂,走起。携着那些过往的,未来的……我们,会在岁月里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