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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仪--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作者:八小口 发布时间:2012-05-30 22:11:00

 窗外的雨终于停了。

 

 从窗里望出去,黄昏的光铺陈在灰扑扑的弄堂里,零星的碎光错落着分布在或深或浅的小水洼上,对面低矮的房顶上,一只灰毛的老猫细细舔着毛。屋里的窗前正端坐着一位老妇人,她脸上的棕色寿斑明显,皮肤松弛且布满干枯的皱纹。她身穿深蓝呢的一件大衣,神情淡默地望着窗外。

 这妇人便是和仪。

这时,和仪想起她小时候——年轻做姑娘的时候。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喜玲不敢肯定。她轻轻地曲起食拍,用关节轻轻敲击着木制的椅子,扶手响起咚咚的声音,咚咚桩捣着喜玲的思绪。

 

 

 和仪以前一直住在乡下的家,住在那种用白泥堆砌但外面墙体被炊烟熏得黑得发亮的房子里。

 时间渐渐过去,和仪只觉得门槛台阶桌子椅子都矮了。母亲也已经背着弟弟开始干活。父亲倒仍然不常见。后来再长大一些,和仪方知道父亲在县里做短工,有假了才能回家一趟。但他每次回来他都给和仪带来许多村里没有的,特属县上的新奇的玩意儿。

 

 

八岁的时候和仪便学着帮带弟弟,照顾家里。不久后家里安排和仪进了村上的学堂,但毕竟是个小村,哪里有什么像样的学堂,不过那个老先生很有那么点清末的老秀才的样子罢了。和仪倒常跟在他身边,想讨本书看,先生听了哈哈大笑,拿了本《西厢记》给和仪,他私心里是极喜欢和仪的,因着她名字的大方利落。

但学堂念了一半又忽然不让念了,不知什么原因。于是和仪便也就回家继续帮忙。那时也才不过十一二岁,却是和仪记忆里色彩最丰富的时光。她记得随祖父下田打麦的场景,她更多是在一旁玩弄秸虫,一脚踩扁一个;她还记得新年穿着用母亲旧棉袄做的衣服走过五里地去姥姥家拜年,二舅每次都会留给她一包松子糖;她还记得在母亲的包袱里看见的第一块银元,拿起来沉沉的,很有分量。

那个时候大家生活都不好,但父亲曾带着和仪和二弟上县里的电影院去看过一场电影。那时候的片子很无聊,讲的是列宁的故事。但和仪却看得专注,一场电影下来小脸涨得通红。她知道那个外国演员不是列宁,但却为列宁的故事着迷,回家的路上一直学着电影里演员的样子叫“瓦西里”。

 

 

  一晃眼和仪就已经十九岁了。家里已找人说好了媒,是附近村一户姓李的。父亲看上了人家读过几年书,母亲则是一味和着父亲的话点头。那个时候女人在大事上是没有发言的地位的。不过对她来说和仪嫁给谁不是嫁?女人的命、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就这样吧。

那时的和仪已经出落得特别水灵:黑亮的眼睛大而有神,面容姣好,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子细细扎起。和仪正觉得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年轻的身躯更是急于寻找一个地方来让她展现她青春美丽的姿态。但她却被告知即将嫁人,虽说父母安排婚姻在当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和仪仍旧觉得仿佛被出卖了般,叫人欺骗了个干干净净。但她也知道属于她的青春已经在这个时候消失殆尽。她从今往后的生命都要与那个她只隔着堂屋远远看过一眼的粗鄙男人纠缠在一起了。呔!和仪暗自啐了一口,像是愤怒又像是幽怨。但和仪知道自己无计可施。所有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和仪这样安慰自己。

 请酒那一天,和仪哭了,上了好久的胭脂全糊了,压低的细碎哭声像是匍匐在地上。和仪用手抹泪,下巴沾上红彤彤的一块胭脂,鼻头也是红的。母亲埋怨着,推搡着和仪去洗脸。和仪正掬起一捧水,呆呆看着脸盆水中倒影里那个妆容怪异的女子。她忽然笑起来,只因想到这房子里的一桌一椅以后都将跟她毫无干系。家不算是了吧?嫁了人就算姓了李了。嫁了的女儿就像给了出去的,娘家再是亲近,今后恐怕都会有隔了层似的生分了。想到这里,和仪忽然生出一种莫大的哀悯,不知对自己还是对谁,来得汹涌却无根无据的。

  婚礼是旧式的老气婚礼,一切都按喜玲要求从了简。请的人也只是一些较近的亲友。耐不住一夜的鞭炮声和满院的红色,和仪有些畏惧,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和仪纵膈了一个时空看院里扶墙站着的那个一身喜服的女子,女子低低垂下头,是对一切的一种顺服。

 

 

婚后生活不如在家里,李家没什么田产,事无俱细都得花钱,钱不知从哪里来。李金启又忽然辞了原先的工作,原本就紧的生活一下子变成了拮据。老人的钱和仪不要,一回头又催李金启去寻事拿钱买米买油。李金启这头答应着,白天出去了,晚上回来一身泥,鞋又破了!和仪气得直跺脚,说:“你说你干什么了!工作没好好找,这月鞋都破三双了!你!你!这日子是没法过了!”说完摔了一个细嘴瓷壶,白亮的瓷片散了一地。

  “呔!婆娘家的也轮得到你教训我了?!”李金启一反手就是一巴掌,正好打在和仪右边脸上,“老子打球去了咋的?钱钱钱!你他娘的当初跟钱结的婚啊!”说完愤愤进屋留下半边脸火辣辣疼的和仪。

  后来和仪生了个女儿,李金启做了点生意,生活渐渐好了起来,但李金启仍旧玩性不减,一回来就打和仪,打完了就睡,留下抱着女儿哭的和仪一个人坐在堂前。很久以后和仪的右耳一直嗡嗡有杂音,估计是这时候落下的病根。

 

 

一段时间后国内开始了文革,许多人的名字都写在了大字报上,批斗进行得轰轰烈烈。村里学堂的老师和校长都被压上了台,李金启也在那一群拿皮带抽人的人当中。后来他参加了红卫兵。随一伙都戴着红袖套的人坐上了北上的火车去破四旧。生意无奈搁置了,家里老小李金启也不管了,所有事都留给了和仪。她要忙着她叔叔被批斗的事,又要照顾家。她一天到晚忙进忙出,披散着头发,蓬头垢面像永远洗不干净脸一样。

后来知青下乡取代了红卫兵运动,李金启回了家,差点没认出和仪。这些年和仪放纵地看着衰老如何在她的脸上肆虐践踏也不理会。这时的她已经完全叫生活磨平了棱角,她知道自己已经青春不再。她的青春里最应华丽的时段已经被生活夺去。她知道她是老了。

 

时光缱绻老旧,被生活苍白的手反复搓洗折叠成一张白纸。这是一个冗长又无趣的真实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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