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脆弱的周末--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我无奈地解释道,因为学校放假了啊!
妈妈没再说什么,只得手忙脚乱地去收拾床铺,死丫头,上次不是说读两个星期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
我有些纳闷地问,干嘛收拾床啊。
妈妈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我一眼,因为奶奶这几天都住在我们家,就住在你的房间。所以把这间房给你收拾出来。
噢。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发现不对,奶奶不是搬去和大表哥住了吗?怎么又突然住在我们家。
妈妈的眉头皱了皱。半晌后,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地对我说,大表哥去上海做手术了。那边现在没什么人在家,所以就先来我们家住住。
我轻轻地点着头,却又有些纳闷,不就是做个手术吗,这么神秘做什么?
晚上我躺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看着电影的时候,突然发现家里有些吵闹起来。
先是很急的开门声,爸爸进来后声音略带焦急地叫我妈,乐琴快走,马上,带着妈去庙里上香。
妈妈纳闷地问,干嘛突然这么急!
别问为什么,赶快去就对了!
妈妈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一般,不再说什么,便立马准备东西去了。
我倒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是什么暗号吗?干嘛突然要去上香。正在纠结着要不要问问爸爸到底怎么了,却听见爸爸正在隔壁房间打电话。
有没有去上海的车,今晚的?十点半的啊。有没有更早的?好吧,那你车来的时候打我手机。对就是这个手机。
简洁明了的通话后,爸爸又开始忙活起来,他将一些日常用品收拾了起来,中间还为了找衣服进进出出我房间好几次。我终于忍不住了,趁爸爸正在翻衣服时,踌躇着问了一句,爸,你要去上海吗?
嗯。
干嘛突然要去上海啊?
爸爸的反应和妈妈如出一辙,眉头皱了皱,你大表哥在上海做手术。
想必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了吧,我暗自想道,却也不认为这有多么的严重。毕竟现在医学发达,一个手术而已,又不会有什么大意外。人哪会儿有这么脆弱?每次有听说这种情况,最后还不是手术的顺利结束,哪会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动不动就死人。
爸爸突然返回来,放低声音说道,千万不要告诉你奶奶,一定不能说。
我点了点头。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妈妈和奶奶上完香回来的时候大约是九点多,爸爸在家里等着那个人的电话。知道爸爸要去上海之后,奶奶有些心神不宁,一直问他为什么要去上海。我在房间里听不太清,不知道爸爸是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的,总之他就是一直跟奶奶说,妈,你早点睡觉吧。
奶奶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只好挪回房间,还不住地说,那你去上海要小心啊,别太累着了。对了,丫头回来了没?
爸爸回答说,她一直在房间里玩手机呢。
奶奶点着头,不住地念叨,女孩子晚上可别让她出去,外面危险。年轻人晚上都应该乖乖待在家里,外面危险。老人会担心的。
听到这里,我的心不禁暖了暖。
终于应付好了奶奶,爸妈回到房间后,妈妈疑惑地问他,你干嘛这时候要去上海啊?
手术啊,我想过去看看。
现在都这么晚了,你过去乘车到的时候都要明天早上了。你过去又没有什么用,如果真是那样,就算你过去了,他也会……妈妈没有再讲下去,是忌讳那些不吉利的话语吧,也是不忍心给一个才三十不到的晚辈定下一个这么残忍的结局。
爸爸的脾气很固执,一旦他决定任凭谁也劝不回来。妈妈便也不再说什么。
很快,爸爸终于等到了那个电话,出门之前,爸爸特意过来同我讲了一句,晚上怕的话可以和妈妈睡。
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心中却想,跟老妈睡哪里睡得着,而且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会怕呢。
今晚的事情比较多,也许就因为这样,所以有点心神不宁,睡不着觉,特意爬起来看了部电脑,大约是看到夜里两点多的时候,睡意一阵一阵地袭来。似乎是做了一个冗长杂乱的梦,可是却被我忘的一干二净,唯独记得最后一个片段。梦里的我仍旧是躺在床上,面朝着门睡。我现在住的房间家具很少,房间却是很大,显得异常空旷。突然有一股寒意从我背后袭来,我觉得后面这么空旷好恐怖,我就想换个方向睡,却发现我已经不能动弹了。我知道我又被鬼压床了。我时常被鬼压床,可是每次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清醒的还是正在做梦。我的头深埋在被子里,即使眼睛睁开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突然想起同学对我说的,鬼压床的时候你睁眼就可以看到鬼。我虽然不是个迷信的人,此刻却也是少有的害怕。我感到身上有一股压力,一股寒意。我害怕地想着它会不会掐我脖子时,脖子上就立即感受到了一股压力。我越来越害怕,我开始用力的呼吸想要挣脱束缚,每次遇到这件事我都会这样,今天这次却显得异常漫长。突然某个瞬间,我似乎终于挣开了什么东西,我一下子醒了过来,呆呆地蜷缩在床上一动不敢动,最后闭上眼去摸索着打开了灯,又有了光亮真好。我看了下手机,才三点。我该怎么办,我已经不敢睡了。
于是我决定去跟妈妈睡,纠结了一会儿我起身去敲我妈的房门,敲了有好一会儿妈妈才醒来给我开门。其实这样吵醒妈妈睡觉我很是愧疚,只是我真的很害怕,今晚。
妈妈开门后,双眼还是半睁的惺忪样。
我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害怕,便说,妈,我睡觉醒来后再也睡不着了,我想和你睡。
妈妈说,快进来吧,可能是床生睡不着吧。
我急忙爬上床睡在妈妈身边,很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是几点,但是天还是泛着青色。妈妈已经起身了,似乎是在同爸爸打电话,隐隐约约能听到什么“手术中心脏出血……”
此刻,我才突然意识到大表哥是去做心脏手术,上星期就听爸爸说起过大表哥心脏有些不好。
发现我已经醒了,妈妈挂了电话后突然对我说,丫头,你大表哥在做手术的时候死了。她的语气有点阴森,有点哀怨。
脑袋混沌的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死了?!
死了。三点左右。
我稍微清醒了点,抱着被子又一次缩在床上。妈妈出去了。
天大亮后,我才彻底反应过来,我的大表哥,今天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他死了。不对,这不可能,他才只有三十不到,比我大哥哥还要小一点,怎么可能会死啊。搞错了吧。上星期,他还带着他教化学的女朋友来见我,说要给我补习化学。那表嫂知道这件事情了吗?她会有什么反应?
是真的死了吗?不可能。每年冬天,大表哥几乎天天晚上都会来找我两个哥哥,有时候还会带上还没睡觉的我一起出去吃夜宵,常常是去吃阿节烧烤。以前也都是大表哥带我去吃披萨牛排。这一个在我面前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大活人就这么死了。我是真的难以相信。曾经经历的生离死别也不过是老人的寿终正寝,而如今,我要接受的是我年轻的大表哥的离去。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难不难过,可是我就是无法相信,一想起他曾经出现在我面前的点点滴滴我就会心痛。我想他自己也该不会想到,一场手术,葬送了他三十不到的年华。我脑海里时常有一个画面,阴冷的手术室里,他的胸口心脏处有切口,他应该是或忐忑不安或充满自信地进了手术室,总之,他被麻醉在手术台上,然后,手术中的心脏出血,然后,他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接着,医院会有一张病人的死亡证明书出示给在手术室外的家属。宣告死亡。
我不断地想象着这个画面,却不断地否定自己,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手术台上的怎么会是大表哥。上个星期刚同我讲过话的人,如今却已冰冷。那么,明年的清明……我不敢再想,他的第一个清明,家中要拜祭的坟又多了一个。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心痛他的离去,还是不敢接受生命的如此的脆弱。
我突然想到奶奶,她该怎么接受,还是大表哥的妈妈姐姐都该如何去接受这件事情。两年前,叔叔的去世,已经让这个家痛不欲生,千疮百孔。
一个,刚失去了儿子,又要再一次失去孙子;一个,刚失去了丈夫,又要再一次失去儿子。
我犹是记得那一年她们的哭喊,她们的绝望。如今她们又该如何去承受这又一次的打击。
我终于感觉到了人的脆弱,我突然开始害怕,害怕我们家也会有这么一天。我的亲人,我至爱的人,也都会离我而去。人真的是很脆弱的动物。
其实我万万不曾想到,这一个我自以为极其平常的周末,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回忆这个周末的一切,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体会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这一个脆弱的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