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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牙--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作者:EVELIN 发布时间:2012-05-27 12:57:00

浙江省乐清中学丹霞文学社   吴义雅

 

 

那颗牙突兀长着的地方,终于恢复了一片粉红色,那颗曾经畸形长着的牙也终于回到应该的地方,本本分分,规规矩矩。

(一)

    丽城的空气温和而略带水汽拂在脸上软软的。拐过街角的时候。干净的玻璃门映着初升的太阳明晃晃地刺着汤伊的眼睛。这儿刚开了家琴行,门口的花圈也还未调尽生气。有阵风轻盈地走过,挠得汤伊直痒痒,不知怎的,看着“安德琴行”的她突然想到了那个男人。突然觉得难受,她用力地甩了甩脑袋,极力想要摆脱,甩掉这该死的回忆,这回忆怎么会与这场景般配?她转身沿着三金街一直走,一直走。像走不尽这深深的街巷似的,她怎么也走不尽回忆的深巷。

清晨有道光会射进这深深的巷里来的。比如,安德。

汤伊终于在某个清晨站在琴行前,鼓起勇气走进去安德的琴行不大但干净,一把把吉他排在墙上规规矩矩的,像是汤伊码的字。有架琴在清晨的微光里泛着淡淡的光,她走近了去。揭开琴盖,伸出一根手指按了下去,于是有声音霎时盈满了整间屋子,不由分说地。不多久,有个男人掀了帘子出来,清晨的光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每根细小的映衬得清晰。“喜欢的话,可以试试。”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汤伊,一点点走近。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摆弄着衣服的下摆。“可是,我不会…安德?你是叫安德吗?要不外面为什么要写‘安德琴行’呢。嗯,是的,你一定是安德。”她自言自语般地说完这番话后抬头看着安德。安德一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边用含糊的口吻应着。“是,是啊”。他在心里诧异着为什么一个女孩对着一个陌生人能像自言自语般说出那么多话,而且还是像她这样看似文静的姑娘。当然,这是安德在多年后向我提起的。在这样的对话后,他们俩人像是再也找不到话题似的,干杵在那儿不说话。有时安德想说什么,可发语词一出现,汤伊就抬头看向他。他就不知所措般干笑几声,重归沉默,以至于他都忘了问她名字。这样的气氛有点尴尬。安德终于起身坐在琴前,于是行云流水般的琴音迅速散开,在房里慢慢氤氲。汤伊看着安德,静静地,她觉得琴连着安德向四周放出细腻的线,藕丝一般,自己像被那一丝丝的线精确地捕获,被缠绕得紧密,喘不过气。那是一个盎,深深吸引着汤伊,像江南的烟雨将汤伊笼得紧密。她意识到自己该要退场了,但在此时此刻就这么黯然退场似乎有点小窝囊,可见是正如此后汤伊在安德世界的退场,窝囊也毫无办法,当然这是后话。

汤伊没事的时候,会走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穷尽三金街,去安德的琴行学坐坐,于是也就和安德熟络了起来。某天午后,阳光死命地照着大地,琴行里的地砖刚被唯安拖过,腾升的水汽翻滚着河水的腥味。她看见唯安的时候没说话,倒是安德乐呵呵地拉着汤伊介绍着唯安,拉着唯安介绍汤伊。她不知道为什么唯安会有这种一看便让人舒服得不行的感觉,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喜欢上了这个温顺的姑娘。喜欢一件物什,翻来覆去地看,于是就熟悉了。汤伊就这么与唯安、安德保持着这种联系,于是就熟了。她就这么生生地挤进了安德和唯安的世界,带着一道暗色的伤。如果没有人提及,也许不会有人发现这道伤,也不会有光照进这条巷。“汤伊,这么迟还不回家吗?”唯安伸手拿下一把吉他小心地擦拭。“嗯。今天妈妈值班可以迟点回家,多陪陪你们呢。”汤伊这么说的时候仰着头,一脸笑意地望着唯安。唯安把吉他重新挂回墙上,眉间拧在一起。“爸爸呢?他不管你吗?这么不负责的……”她突然止住了嘴不说话,伸手拿下一把黑色的电吉他。汤伊转过头不再看唯安,偏头看窗外,太阳已经沉下去了,那将没有光,也再不会有光照进这深深的巷了。“我没有爸爸。”她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有只灰色的鸟从门前迅速掠过,在记忆里留下一个暗色的点。像一张发了潮的纸,汤伊觉得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坐了下去。琴行里安静极了。——唯安没有再说话,空气里有道伤被不经意地揭开却又以无声的方式极其粗糙地迅速掩了回去。她开始讨厌唯安起来了,可怎么也恨不起来。安德走近把手轻轻放在汤伊肩头,弯下身伏在耳畔轻轻的说。“汤伊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没有爸爸。”安德说话的时候,水汽掠过耳边,让她觉得直痒痒,一瞬间,她有种找到同伴的感觉。身体里有块地方突然莫名其妙地疼起来,有股强硬的力量蹿上牙床像是有道光极力穿透阴霾,射进巷子里来,不露声色。

半夜醒来,感觉牙龈上长出了一颗不知来由的坚硬物质。她一骨碌地爬起来。开灯,对着镜子用舌头舔了舔牙龈上的牙。很显然它刚长出来不久,嵌在粉色牙龈上,舌头触及时,有种坚硬的质感——明明错了位还冥顽不化。她冲着自己吐了舌头,突然就想到了安德,想到他伏在耳边说话时痒痒的感觉。她极其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钻进被窝。“这不是爱情,亲爱的”。她这么对自己说道然后舔了舔那颗牙,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清晨,阳光透过间隙钻进来照在汤伊的脸上。她揉揉眼起床。早饭时,她突然冷不丁地问:“妈妈,什么是爱情?”妈妈听到这话时,手里拿着的碗抖了一下,她看着碗里的白粥,盯着上面结成一层的米糊,“爱情?爱情。爱情是两个人相识、相恋、相爱的过程,我不懂爱情,只是觉得相识就是认识,相恋就两人互相发现对方的缺点并包容,相爱?相爱…”妈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顿了顿没再说话,汤伊点点头,继续喝粥。“怎么突然问这个?”妈妈蹙了蹙眉,极力伪装成往常模样。汤伊没说话,她习惯用沉默来回应她的母亲。“我相信你。”妈妈在说完这样一句话后开始喝粥。一切像是往常,只是像而已。

见到安德的时候,唯安正背对着大门和他说话。汤伊推门进去,唯安转过身,通红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把支吾着似乎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极力掩饰自己的慌张却也许又因几天前的不小心失言而终究没能说出什么,只是涨红了脸索性背过身走进里间去。汤伊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尖锐的唯安此时就这么悄然退场。安德努努嘴也没说话,一副丧气模样。气氛有点诡异,貌似汤伊来得不合时宜。她下意识用舌头舔了舔那牙,那似乎成了她近日来的习惯。它似乎又坚硬了几分,舌头掠过时有种粗糙、突兀的感觉,就像现在她的突然出现。随便找了条凳子一屁股坐下,对着门看着街角的那棵梧桐树,深绿密稠的叶子把阳光割得碎裂,在水泥上变幻着形状。一切很安静,很安静。“呼,不出去走走吗?”安德突然发出声来,她舔了舔那牙,“走吧。”早上的街角没了菜贩的叫卖声,没了上班交通堵塞的车鸣声,在正午交通高峰段前显得十分安静。她和安德并排走着,穿过街角那一排排梧桐,经过卖豆浆的老钟婆。一切都那么静,她能清晰地听见安德的呼吸声。时间就像被三月的春雨浸湿了裤角,拖沓这让它停一停,像被拉长的世纪。“想什么呢?”安德突然问道,“没什么。”她转头看安德,余光掠过琴行时,突然瞥见唯安站在门口。她扭回脸往前走,舌头不停地抚摸那颗牙,可它偏生在那儿,纹丝不动。不知怎么的焦躁起来,急急地往前走,这该死的牙,她在心里骂起来。焦躁不明来由地出现,连消失也不知所踪。她突然很想知道唯安在安德心里扮演的事什么角色。于是,她转过身,发现安德正站在一棵梧桐下仰头看叶子,隔了几步远。这是距离,她轻轻走近,没说话,只是仰头学安德看叶子却被明亮的阳光晃到了眼睛。于是,她索性闭上了眼。隐约中觉着牙龈上的那颗牙死命往外挤,使她觉得疼。她伸手去舔那颗牙试图让它安静下来,可它反而越发躁动。有只手在这是轻轻拂过她的肩,像丽城的风轻轻拂过脸颊一样轻柔。她睁开眼,安德关节发白的手指轻轻拂过,有片绿而带黄的叶子从她的肩头飘落,没了踪迹。有种晦涩不明的情愫漫开,被男生所关心,是这样。她觉得心里满满的,有块干涸的地方终于有股清水流过,有种说不出的惬意。她又舔了舔那颗焦躁的牙。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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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时,一向寡言的妈妈突然看着汤伊的那颗牙皱着眉说“怎么长成这样,去医院拔掉吧。”她点点头不说话,舌头习惯性抚摸那颗牙。“我看了你最近写的东西”“我相信你”。汤伊不安地扭了扭身子,一切像往常一样,只是像而已。而它的母亲偷看了她码的字,他起身离开饭桌,把自己锁进房里,她突然觉得累了无所谓了,一头栽在床上,然后就这么浑沌地度过一个晚上。

    唯安是这场戏的路人甲,她坚持这么认为。稀稀拉拉的人走过窗口的时候,她又背起包跑向琴行。穿过一排排梧桐,一辆辆自行车,一个个路人。在离琴行几步远的地方她听到了熟悉的琴音,像细密的线精确地捕捉到她,把她拉入一个盎中不可自拔,他加紧了脚步冲进琴行。喜欢一件物件,翻来覆去地看,于是就腻了,于是,一个人用舌头舔着那颗牙,它已经不像一个星期前那么小步伶仃,固执地长在牙龈上,笑起来时露出腻了半点白色。“你喜欢安德。”唯安搁下琴盖,这里她在那一次后与汤伊讲得的第一句话,“你知道吗?你和我很像。可是汤伊,喜欢是一个人的事,可我不喜欢安德,我爱他,我爱他,包容他。我甚至可以包容他身边经常出现你,可爱是自私的。汤伊,我知道你没有爸爸,但请不要把安德当作爸爸一样依靠,可以吗?”飘尽唯安声音的琴行显得异常安静,她仍是用舌不停地抚摸那颗牙,有股血腥味在嘴里漫开,有点疼。他觉得它终于不那么固执,松动了立场,她没说话转身离开。突然很想哭——她还没来得及问安德唯安在他生命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却就被告知她才是这场戏的路人甲,主角分明不是她,她终于明白争执后无言的退场,终于明白琴行门口的张望,也终于明白沉默已久中暗涌着的是防备。故事还没来得及发生就被毛毛糙糙地安上了一个俗套的结局。她突然感谢唯安让她挣脱了细密缠绕着她的藕丝,并且深刻而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不该是爱,就像那牙不该长在这儿。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退场有点窝囊,可这又是再好不过的结局。她拾起步子往前走。街角的梧桐不知怎的,一夜之间落光了叶子。她不伤心,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医院里,医生看着那颗畸形的牙,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不能拔,会伤到神经的,不过你可以整牙,只是需要时间。”呵,这颗错了位固执的牙,它已经植入生命,无法根除。他想到了爸爸,那个撤离她的世界全身而退的男人,却生生地在她的生活里留下间隙。她极力去遮掩弥补,终于把世界填成满满当当的牙床。可那颗牙终究会长出来,从牙床挤上牙龈,成为一颗畸形的牙。这变形错位的牙,这错位的父爱,她偏执地认为的爱,只是对父爱渴望的偏支索取,这错位的牙,错位的爱是畸形突兀的,可它已植入生命,无法根除。正如医生所说,这需要时间。那么安德,请给我——汤伊,一段时间去淡忘,去抹掉强加于你的父爱的渴求,好吗?

     我站在镜前这么想着,回忆我、安德、唯安之间的点滴,舌头不经意掠过那牙原本突兀长着的地方。想着它终于恢复一片粉红色,变得柔软,我想到安德和我在多年后的第一次通话,在电话里他谈起我时,用上扬的语调说着当时的:“因为,那时我喜欢......我喜欢你弹的那曲激动的呀!”安德“噢”了句没再支声。时间会渐渐模糊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可分明是见了你再听到曲的呀。我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都过去了。”像梦一样的日子过去了,错位的也重归本分,一切都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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