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杉--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作者:丹霞吴怡恺
发布时间:2012-05-26 19:50:00
维杉 乐清中学高一七班 吴怡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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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多久没有收到维杉的消息了,只记得当年毕业的时候借走了他的一套漫画书,每每整理书架的时候会偶尔想起维杉。
维杉在班里几乎很少说话,人瘦瘦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老师安排他和一个女生坐在第一排,即使他坐在这么前面,很多人对他仍是视而不见。那个女生很讨厌维杉,上课时总能听到她呵斥维杉把手移回去的声音。我很是讨厌那些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尖声尖气地骂个喋喋不休的女生。但是,那个女生一下课和一群聚拢而来的女生开小会时,我还是会凑热闹似的听上那么几句。“维杉噢,他又拿起小镜子弄头发。”“维杉啊,他上课又不听讲,还向我借笔记...”到了后来便成了“那个人哦,看着我就一个头两个大,烦都烦死了。”一个人遭到别人的讨厌,开始还是有据可循的,到最后就成了就是讨厌,没有缘由的。我本不是讨厌维杉的,文文弱弱的,反倒让人有种想保护他的冲动。但是,为了合群,为了她们把我视为同盟战友,时不时地,也会在讲起维杉的时候皱起眉头。只是为了合群而讨厌维杉,心里总归还是有那么点愧疚感的。以至于日后,维杉数学作业本写得一塌糊涂被请到办公室时,我悄悄地跟老师讲我想一对一辅导维杉。老师也倒是乐意,直夸我有奉献心,也不忘了提醒我,“教不会就别教了,自己学习要紧。”于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开始认识维杉。
2
维杉一点也不喜欢数学,这点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他在数学课上咬着笔杆写他的小说,偶尔也画几幅充满抽象色彩的铅笔画。我下课后还是混迹在一群女生中说着和自己有关或和自己无关的话题。一个女生一次问我为什么和那个人走得这么近。我忙摆手,“唔...只是老师让我一对一辅导他数学而已。”自己觉得有点脸红,于是扯着身边的女生聊起中午吃什么。那些人也都看看我,有些捂嘴笑笑,眼睛瞄瞄维杉,然后做着一些无端的猜想;有些皱着眉头,这些人讨厌谈起维杉;有些继续着之前的话题。等脸红稍褪去,我便自觉地退出了这场谈话。眼光正好碰上了维杉,他应该是听到我们的谈话了的吧。我忙走回位子,拿出语文书做埋头状。我不想把自己和别人的关系弄得太尴尬。仅此而已吧。
我不习惯一下课就冲出教室,随着浩浩汤汤的大队伍进军食堂。所以,理所当然地拽住维杉让他改正数学作业本上的错题。维杉很不乐意,一直强调自己要去吃饭。我敲了敲桌子,“你是愿意呆在办公室写呢还是在这呢?”维杉不说话了,就像往常那样安静地坐在那儿。“维杉,你上课不听讲所以作业才‘满江红’的。”我看着维杉在草稿纸上一遍又一遍地演算着刚教过的公式。维杉依旧没有回答。我自己也是饿了,便挥挥手让维杉去吃饭。而维杉却没有着急着站起来,“你把这道题讲完,现在都被你弄迟了,也不急那么一会儿半会儿的。”维杉很是认真地捧着草稿本望着我。难得在数学上的认真。有些时候,能多一丝坚持恐怕也是难能可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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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杉和男生的关系也总是处不好。自然,维杉唯唯诺诺,碰到什么事都第一个退回去。隔壁班男生找我们班男生单挑,维杉刚接完开水进门,一个男生挑衅道:“喂,单挑哦。”然后维杉吓得连走带跑地回到自己位置上。男生又是把义气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动物,所以看着维杉哪都不顺眼。
那次中午,我正给维杉讲解一道大题,一个男生让维杉把篮球递一下。维杉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是不想听到,一直在问我下一步是什么。我推推他示意有人找他。而维杉刚站起来却迎来了重重的一拳,男生把维杉按在桌子上大打出手,我看着维杉被打得出血了却没敢出手制止。维杉抱着胳膊,像只猫一样蹲在桌子底下哭。我忽然又涌上一股歉疚感,我像周遭那些表情复杂的人一样,我们想却又不想只做一个看客。维杉的肩膀一直颤抖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维杉在这个班级的不待见,我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么个文弱男生,恐怕内心最渴及的莫过于来自他人的关心和来自集体的温暖。可是,谁又曾真正给过他呢?
我放下手中的笔,蹲在维杉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要不要止痛膏?”维杉低着头已经停止了哭泣,只剩下不住的抽噎。我把止痛膏递给维杉,我想,也许他更需要的是内心的一片止痛膏。日后,维杉在来信中提到,我那一次的关心是来这个班级最大的温暖。不管我对于维杉,是出于同情还是愧疚,总之能让他心里有那么一丝的慰藉也是好的。
维杉和那个男生自然是被训斥了一顿,维杉回来后眼眶又红了一圈。老师定是说了些什么刻薄的话,维杉又趴在桌子上抽泣。这么容易受伤,为什么不懂得伪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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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维杉其实本质差不多,也是懦夫一个。胆怯,恐惧,唯唯诺诺,我都具有。我害怕被排挤,害怕像维杉一样招人不待见,我害怕等哪天我受了伤,却没人安慰还得故作坚强。于是,我宁愿合群,宁愿别人说讨厌什么我也跟着说讨厌什么,甚至不能不摆明态度。出于这一点,我对于维杉,多半还是有那么点好感的。维杉可以说是卸下伪装的甲胄之后的我。
5
维杉在高考前变得更加安静,他甚至不来问我问题,有时一个人能在位子上做上一天的数学模拟卷。我想,认真的维杉一定会比以往要坚韧的多。维杉的同桌,那个女生,也不再抱怨也没时间抱怨维杉。
毕业的时候,我问维杉借了套《子不语》,他说不用还了,他在扉页上写道:
我亲爱的林茉,
我永远会记得你的止痛膏,
以及那天你在耳边痒痒的关心。
维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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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维杉只是一封信的缩影,再无音讯。
谁会去关注一个一直被排挤的男生呢?即便毕业了也是如此。同学会上,那群女生仍旧喋喋不休地讲着和自己有关或和自己无关的话题,像是从没有分开过一样。我也像以往一样听着,然后不合时宜地插上一句打听关于维杉的消息。“噢,你说那个人哪。咳,不来也罢,整天不讲话的,气氛都给搞死了。”一个女生如是说道,然后那个圆圈里爆发出嘲讽的笑声。怎么毕业了还不能被这个集体接受呢?我为维杉轻叹了口气。我毕业时也没要到维杉的号码,也许,从此以后,我们不会再有联系,甚至不会有戏剧性的久别重逢。
噢,我最亲爱的维杉,
你最近还好吗?
有谁又给过你那最简单的关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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