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 纯字数4980）－－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星空

徐琤 

一

“喂，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阿玖走在我前面，一副无限疲劳还飞扬跋扈的样子，她停下来东张西望，找着一棵盘虬的树根就坐下，把右手当做扇子在那扇。嘴里依旧不客气的诅咒这场旅途。

“这是什么地方？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为了逃避仇家的追杀，我带着阿玖一路向北，想要到了北方就能找到我的雇主，等任务完成之后，得到的赏金就够我们一辈子不愁吃穿了。本来北去的路线我已经计划的很详细，可奈何阿玖对我选择的路线十分不满，觉得路途崎岖，无景可赏。天哪！她以为这是逃命还是什么的！这下好，这儿景儿不错，可惜的是我们迷路了。

“再走段路吧，这山里或许会有猎人打猎留下暂住的屋子，要是找到我们今晚就不用露宿了。”我只能安慰道，再不骗她走几步，说不准今天我们这两条小命就搁这了。直觉告诉我，这里的确很不安全，且不说后面追我们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杀手，光是这片林子就杀机四伏。观察刚刚走过的路，明显是有猛虎出没的痕迹。

 

我们朝着山顶的方向，一直走着走着，太阳毫无征兆的从我们眼前消失。而今夜是初一，新月弯成一咧奸诈的笑。不过，本以为夜会如此黑暗下去，可是在黑暗之后，天却渐渐亮堂起来，有斑斓的光。

“看，是星星！“阿玖拉着我的手，一只手指着天。

漫天的繁星璀璨如网，密布却又间隔有序，你难以想象，如此闪耀的光斑映在脸上是何样的情景？

“夜里冷，我们去那边生个火吧。”

“不，我要看星星。”她一嘟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似乎阿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情景，几乎沉迷到不能自拔。

我笑着摇摇头，独自到树下升起火来，拿出布袋里抓到的山鸡，准备烤。

 

“星星很漂亮对吧。”她看着我递过去的鸡，说星星。

“星星漂亮，没你漂亮。”我随口蹦出一句，事后才觉得，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阿玖沉默着。

“怎么了，不高兴吗？这可不像是你。”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不是，只是看到这么多星星不习惯，我家乡那边的星星都是稀稀疏疏的没这么漂亮。”我想她是不是想家了，毕竟和我一起流浪了这么久。那……我想该是时候再安慰她一下了，可惜她的下一句话让我觉得我的想法是那样的愚蠢。

“或许是因为家乡那边人少吧，星星才少的。”

天那！大小姐，你家乡人少？好歹也有几百号人吧，咱这可就俩人啊！

这话我没说出来，只是乐呵呵的告诉她，“来，吃鸡。”

 

二

“好，今天晚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导演从椅子上站起来，朝这边挥挥手示意我过去，Kel非常专业的整理她的行装，向着换衣间走去。

“陈嚣呀，明天有你的第一场武戏，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努力一次过关。今天表现很不错，再接再厉啊！”导演把眼睛笑的两条线，肥嘟嘟的脸上红光满面。

过了一会儿，Kel从换衣间出来，远远地看了我一眼，嘴里嘟囔着什么，没好气的转身离开。

 “小陈啊，别放心上啊，Kel今天一大早就心情不好，你我很满意。别在意！”导演看着不对，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她心情不好？该不是我的错吧？

 “哦，导演，那我先走了。”我礼貌性的道别导演，拿了件外套，匆匆追了上去。

在摄影棚外，我看见了准备打车离开的Kel。天上的云压得很低，早就不见了阳光。

“哎，那个……Kel，等等我。”

 “什么事，我累了。”

 “就是想请你吃个饭，顺便熟悉一下对白，明天会顺一点。”

“目的？”

“道歉……嗯……我请客。”

 

十分钟之后，我们在一家算不上豪华的小面馆坐下。我和这里的老板很熟，算是常客。

“来，就在这。”我推开门，屋里的暖气迎面而来。

“这就是你说的……看起来还不错。这店叫什么名字？”

“温馨小筑。是不错吧，要不然我怎么会带你来这呢？”我和她说，“这店名还是我给起的，本来叫“王大顺面馆”极其通俗易懂。”

“那我们坐哪里，有包间吗？”她的要求还真多，现在这么晚了，面馆里其实早就没什么客人。

“哦，有，你跟我来。”

坐到包厢里，Kel顿了顿说，“不是要练对白吗？你纸拿了没有？”我从口袋里翻出那张叠的整齐的对白纸，说，“开始吧。”

 

“你快醒醒啊，别吓我了……呜呜……你怎么就这么死了……你干嘛把我一个人丢下……呜呜……”Kel入戏很快，这些台词对她这个专业演员简直就是轻车熟架。

 “对，药，我给你找药。包袱里有药，包袱包袱，我的包袱呢？”她的表情凝重悲伤，仿佛真的是心爱的人，就这样死在了她的面前，几成癫狂。

故事里说，本来装有救命药的那个包袱，在杀手们的穷追不舍下，作为累赘丢弃了。

“我去找回来。”她转身准备回去。

“不……别走……留下来。”（貌似这句是梦话，说这话时，居然还要紧紧抱着阿玖，虽然剧情俗透了，但是还是很高兴）

 “放开我，放开！”她挣脱我的怀抱说，“我要你活，要你好好的活着，不准死，听到没有！”

时间过了很久，我醒来，发现受伤的右腿并不是很疼痛，还有知觉。自己在的地方是一间简陋的木屋，躺在床上，底下铺着一张兽皮。

“水……”

 “别动！刚敷了药，好好躺着。”阿玖端着一碗水，站在我床边，挡住了门窗里照进来的阳光。

 “还好有我在，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里……哪里？”

“哦，你不是说山里头有猎户们留下的房子吗？我就背着你找呀找找呀找，看，这还可以吧。还有治伤的草药，你真是好运气。”

“你……背我？”我惊讶。

“猪，沉死了。你伤好了之后，我要你加倍奉还。”

 

跳跃过两个场景，我和阿玖坐在一块安放在悬崖边的巨石上，背景是明亮的满月，草丛里是虫鸣，远处有夜莺的歌声。

“喂，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追杀你。”

“杀手，无聊的时候还兼职劫富济贫的大侠。”

“那是杀了谁，他们才大动干戈的追着我们不放的吧。”

“我只是偷了点东西，这帮人，真小气。咦？话说我还不知到你为什么要跟着我，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

“还……还不是因为你欠我钱，我是债主，你死了我找谁要去啊！”

“不就几坛子酒钱和砸坏个店，至于吗？（小声嘀咕）”

“你又找打了对吧，别忘了你现在还欠我一条命呢？”

“是是是，我错了，小的给您赔不是，好了吧。”

 

“扑哧。”Kel在那偷偷地笑，“别乱改台词好不好，我不喜欢这样。”

“顺便道个歉，节省下时间。”我保持一的脸严肃，随时都有可能被按耐不住的笑容淹没。

“我肚子饿了，你去煮面。光是嘴上说说的道歉我可不接受。”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去煮一碗面，盐少量，不放辣椒，蒜和姜只拿来去腥用，完成后要小心地挑出来。取一个卤蛋，切成两半，洒上点玉米青豆荚，半小勺料酒，用中火煮。

端来面，热气腾腾。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艺，以后不当演员了，你照样还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

“那以后客官可要来多多捧场的呀。”

“以后我不当演员了，我来给你管账。”

“这个……”

“不愿意呀！看来你只能屈服在我武力之下了，看我厉害！”Kel举起拳头。

“哎呀，你踩到我脚了。“

“这叫声东击西！”

 

 “吃好了没，吃好了我送你回去吧。”我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好吧，我就给你次机会，不过打车的钱还要你付。

“斤斤计较。”

“什么？”

“我说我们走吧。”

三

在送Kel回家的车上，我困得打起了哈欠，Kel这丫头却不知哪里的精力还是这么生龙活虎，怎么看怎么都不觉得会心情不好，看来拍完戏那会儿她是故意找我茬。我想了想，想个办法套她话。

“别闹了好不好，玖小姐，你不是心情不好吗？”我装作被欺压无辜男士，一气不搭一气的。

“心情不好才要闹下嘛，把你弄得心情也不好。”

“来，给大哥说说，干嘛不高兴。”

“因为……”在我非常得意自己的奸计即将得逞的时候，Kel突然抛来一个极度鄙视的眼神。“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谁呀？再说，比年龄你还比我小几个月呢，不准称自己是大哥！”语气一贯的犀利。

“你几月的？”我故意傻傻地问。

“不准扯开话题！”

当我们还在争论，她多少是，我多少非的时候，天空无情的响起一个霹雳，紧接着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透过车窗，只能看到水沿着窗户像瀑布一样倾泻。

“完了，这下回不去了……师傅，麻烦你开快点。”Kel把我的头摁在一边，朝师傅大声嚷嚷。这雨声几乎淹没了一切。

“你不是说你家就要到了吗？放心，肯定不会把你丢路上的。”

“我到家了，你怎么回去……”

车到了她家门口，司机很配合的把我也丢下了，什么天气差开不了车，全是鬼话。

“今晚只能住这了，对不起，打扰了。”我深深的一鞠躬。

Kel一脸洋洋得意，眯起眼，扭开脸，摊开手掌和我“谈条件”。

“你来帮我把我的台词改改，越精炼越好，整天背来背去我会老的很快的。”

“那一集多出来的时间怎么办，不会……”

“算你台词上面。就这么说定了，进来吧。”

“我……”

 

我和阿玖攀到山顶，总以为过了这座山就能看见生的希望。可是，山的那头还是山，连绵无尽，云雾缭绕。群山铁青着脸，张开臂膀阻止这一对脆弱的生灵。阿玖的腿摔伤了，巧了她那句话，我是该加倍补偿她了。

“我会一直背你走下去，无论多远。”

阿玖不说话，安安静静地靠在我的背后。

 “怎么了？”我问。

“眼睛酸酸的，想哭，可又哭不出来。”

“想哭就哭出来，别憋坏了。”

“哪有你这样的人，逼着人家哭的。再说我不要你背了！”

 “哦，你说的，那我就放下你自己走了啊！”

“小人，刚刚还说一直背我的，这么快就变脸了，就是小人。阿玖的手狠狠地拧着我的脖子，我不下来了，我就要你背着，要学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小人——”

如果能够背你一辈子，我何尝后悔当一世的小人。我心里默默想着，目光直视远方的天空。

四

“呦，小陈，昨晚没睡好啊，这么眼圈黑成这个样子？还好今天你的戏暂时取消了，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导演早上起来一定又没刷牙，我捂着鼻子，忙忙点头。

“为了增进男女主角的感情交流，也为了这部戏能够更好的拍摄下去，剧组决定，由你——去代表剧组买礼物给Kel小姐。”导演一直笑着，突然就变脸了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今天是Kel的生日，你知道吧？”

“哦？嗯！我知道，知道，呵呵呵呵。”我尴尬地笑了笑。

 “那就好，买个大点的蛋糕，其他的你看着办就好。”

我到蛋糕店定了一个水果蛋糕，奶油不要很多，那样容易发胖。后来我一个人又瞎逛，想想，女孩子会喜欢什么东西，话说最有意义的礼物莫过于亲手制作的，突然想起前面街上有一家陶土店，就是店里给你点粘土让你自己捏，捏好了烤一烤，我估计像我这样没有艺术细胞的人因该也能弄出个小东西吧。

在忙活的半天之后，我的小泥壶终于在“卡啦”一声中光荣牺牲在了火炉里，店里的老板熟练地把它取出来，直接倒在了废品篓里。

无奈，只得重新做，老板告诉我不如做只戒指，简单又有心意。

当我的戒指从炉里出来时，我真的有点佩服自己了，歪歪扭扭，却有颗星的形状。

 

提着蛋糕回剧组，不巧天又下起了雨，毛毛雨，落在身上凉丝丝的。我打起伞，走在林荫道上。

我捏紧手心里的陶土戒指，雨水顺着伞骨流下，滴在了蛋糕盒上。

回过神来，对面是一把淡蓝色的小花伞。

“陈嚣，难道这个蛋糕是要送给我的吧。”Kel站在我的前面，装出一副无知且惊讶的表情。”

“不是我，是导演托我买的，算是送你的吧。”

“哦，干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看了不高兴。算了，那你拿到那边就好了。”她转身要走，低着头。

“等等，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你留着就好。”

“你生日！……收下吧。”我摊开手，陶土做的戒指沾着一点汗水，微微深色。

“为什么送我戒指。”Kel的眼里波澜不惊。

“只是礼物，可以的话，留个纪念。”我说。

“只是生日礼物？嗯，好吧，我懂了。”

 

我和阿玖终于回到了南方的故乡，故事终于接近了尾声，一切如希望般的美好。

“我们开一家茶楼怎么样，然后安安心心的过完剩下了的日子。”阿玖倚着我的肩膀，抬头是漫天的星光。

“都随你。”我抚着她的头发，微微笑着，“等我们老了，我多么希望还能这样与你牵着手，在这里数星星。”

“别吵，星星太多我都数错了，你听我给你数啊。一颗，两颗，三颗……四十八，四十九……”

 

五

这部电视拍完后，剧组的庆功宴我也没去参加，我害怕这种离别的场面。我选择离开了那个我曾打拼过的的城市，回到家乡，有了几年的积蓄，我开了一家自己的面馆，这其实才是我一直的梦想，店名也叫做温馨小筑。

面馆生意很好，我过得也很充实，可是，那个人终是留在我的记忆里。她的身影。

  一年后的七月，阿玖突然加我好友，电脑右下角的小企鹅就不停的闪。

  喂，叫你这么久都不回话，找打呀！

  ……有事吗？

  只是想找你聊聊……

  ……

  现在做什么，生活还好吧？

  开了家面馆。

你送我的戒指，裂了。

真的吗？呵呵，那本来就容易坏。

我一直保护的很好的，原来想来看你的时候，就戴它的。

……

你答应过我，你要是开了面馆，就让我帮你管账的，不准食言！

好。

 

我将头伸出窗外。镇子上的灯光渐渐熄灭。抬头，天上的繁星璀璨如网，密却又间隔有序。闪耀的光斑，温柔地洒在我微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