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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感--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作者:金鳌文学社陈盈盈 发布时间:2012-05-20 20:31:00

乐清市白象中学金鳌文学社 陈盈盈

 

莲村,是一个小地方。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这屁点大的山沟沟,我觉得,是作为一个男人的失败。

看着墙角的阴沟里,几片西瓜皮上还带各有一点通红的汁肉,十恶不赦的苍蝇,早已贪婪地挤满瓜头,圆鼓鼓的身子,带着滑腻腻的脑袋,吐着嗡嗡直叫的翅膀。就是在这该死的夏天,这些不要脸的东西都出来瞎凑热闹,让我知道莲村是一个多么恶心的地方。

我疯狂地讨厌,讨厌这里的夏天,讨厌这里的人。对我来说,这里的每时每刻都是闷骚的。

就像现在,窗外,亮得发烂的阳光倾泻在所有是东西的和不是东西的上头。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抓住头发,死按在那不见天日阴沟中,窒息到筋暴,,一方强劲石头压得胸口透不过气来。

房间里充斥着一种陌生的水泥的味道,猛吸一口,又赶紧吐出来。无趣的打量着自己胸口,那一颗颗豆大的汗粒,占据了每一个气孔,挤满每一寸皮肤。一把抹去,真糟糕!用力地靠在背后那张用油漆刷过的木椅上,突然发现自已胸前的两块肌肉变得结实了,鼓鼓地突显出一点弧度,握紧拳头,敲了敲,心满意足。这年头,肌肉能区分男孩与男人。

听到有人敲门。最好是个女的,老大妈就算了,这种肉感,不是一般人看得到的,手臂上那两块也不错。差点忘了,这楼梯是镂空的,隔着板,就能看到楼下厚厚堆着的砖头,栏杆也是刚拆的。房子老了,也该换新的了。

谁啊?大门明明是开着的,又是哪个土巴佬,躲在大门外,大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影。

你找谁,我把整个脑袋探出门外,一看就是个外地的,瘦不拉几,黑不溜湫,又矮不隆冬。看起来太嫩了,一看就是个找不到女朋友的光棍,这年头,女人的标准更高啊,他又黑又矮又丑,最重要的,还是个外地的。他穿了件背心,用一双眼眶很深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我,开始不说话,看了很久。

我有点不耐烦,你他妈的到底找谁?房子外面真的很灼人,不要挑战我的极限,我用眯到极缝的眼睛,紧紧地皱着眉头,俯视他!鄙视他!

我,我找老工头,在家吗?

我爸啊,不在,你晚上再来吧。

我重重地甩上门,心里真不是滋味。

他用了一种很浓的外地口音,说起话来真她妈别扭,平舌和翘舌永远不分,说的死和屎永远都是一个腔调,一个嘴形。他的声音,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小学的一个同学,我叫他流氓。

 

 

那个时候,我好像很讨厌他,打心底里看不起他,总觉得他骨子里带着许多犯贱的基因。

但是他小学成绩就是比我好,这让我很不是滋味,一个外地生,有什么资格拽的,爬到老子头上来了,太没面子了。自从他转过来,我就在老师面前矮了半个头。于是,我疯狂地讨厌他。我把老爸买给我的玩具都划定了界限,不准他碰,在桌子上画了条三八线,不准他衣袖跨过一点,不准用我的橡皮,坐在凳子上,屁股不准乱扭,考试的时候,不准偷看……让我也怀疑,他到底还是不是我同桌。他常冲着我吼,同桌,你去屎啦。

那个时候,他就比我矮半个头,又瘦又黑,眼眶很深。永远只穿一件衣服,衣服和裤子永远都是那种色调。跟他坐在同一条凳子上,我都觉得面子上下不来。最可恨的是,他刚过来的时候,天天用我的橡皮擦,还自作主张地把一块切成大小均等的两块,说他一块我一块。气得我直接从他手里抢回那半块,狠狠地扔进垃圾桶里,他就站在那里,直盯盯地看着我。然后,我每天看着他,用手指沾点口水,在本子上擦啊擦的,真丢脸。他的铅笔永远都是短到比手还短。有一支倒特别眼熟,很像我刚刚扔到垃圾桶里的那一根。

又是个夏天,直呆呆地坐在那里,汗带着烟直冒,坐在院子的大石头上,看着今天刚发的试卷,纳闷,作为班长,以前成绩门门第一的我,怎么就比那个臭匹流氓少了整整十分!老爸一头钻出院子里的那口井,一边痛快地把抹布在身上擦得呲呲直响。他让我去多买几条冰棍,放在自家的冰箱里,吃饭吃到冒汗的时候,拿出来润润喉。我攥着钱,跑到离家最近的小店里,买了一大把捧在手里,我故意少买了几根,把多余的钱揣在兜里,想着这个星期的零花钱多了。转身看到流氓站在我的后面,跑上来说,同桌,你好有钱哦。

关你屁事!我绕过他,想着今天真霉运。我们回家的时候明明是朝学校的两个方向走,他怎么会在这里。走到拐弯处,我回头看了看他。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见我在看他,就立刻冲着我笑了笑,追了上来。同桌,我是特地来找你的,然后说了些有的没的。老爸看见他跟在我后面,不高兴了,扔下手上的抹布,用湿漉漉的手,一把把我拉进屋子。不是叫你不要跟这种孩子混在一起的吗?会被带坏的!然后,把院子的门拴上。我抬脚跨进门槛的时候,挤掉了两根冰棍,可惜死了。我在窗户里看到他在外面站了,很久很久,怪胎!

第二天,教室里,大家又神经兮兮的,流氓要走了,大家都在帮他收拾东西,我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干自己的事情,大家绕着他,连我和桌子一起绕了,真不爽。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好像说又要搬家了,他爸在这里又惹了什么祸,欠了别人一屁股的债,不让他读书了。这些都是后来听别人说的,只记得最让我不服气的是那个胖胖的班主任,对着我们说可惜死了。狗屁!我对他的事情不感兴趣,想想老爸是对的,不要跟这种人待在一起,会被带坏的。

那天,流氓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问了我一句话,莫名其妙,一阵冷风吹过,寒意透顶。

陈志远,我们是兄弟吗?

真他妈恶心,两大男人的。又不是跟小女生表白,神经病!我愣了半刻,跟他说了声再见。

 

 

生活,透露着一种缺少滋润幼焦味,一个小时内,眼镜总能滑下很多次,对干我这个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每天除了考试还是考试,就在昨天,那个臃肿的英语老师,偷偷地跟我们讲,真的考不出来,就瞄上几眼,注意,头别转的太明显,千万不要留什么纸条。能瞟多少是多少,瞟到对的,也是你的本事,记得带好眼镜。

该死的英语,又该忘得差不多了,再背一遍。我觉得高考是我最认真对待的一件事了,我想要离开,离得越远越好。这个破地方!

晚上,那个人真的来了,隔着板,我看见他在跟老爸说话,也不知是太远了,还是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他们在讲些什么,可是大概知道了什么事情。不知道老爸认出他了没有,但是认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在学校里熬了一个星期回来,老屋也已经开工了。院子里已经只有一根柱子立着,墙已全部倒塌了,四周烟尘滚滚,我用手使劲捂住鼻子,冲进白雾,隔着镂空的楼梯,看见几个工人来来回回地搬着砖头。

老房子终于要退出了,我要在我的房间里装一台高档音响,配有麦克风,电脑旁装上一瓶法国香水,我的春天即将来临。

这时,楼下已经闹开了锅,一阵哄乱,夏,借着闹腾,嚣张。一群人神经兮兮地围着我家,快快快,谁有车,得送医院啊,要出人命啦!几个老工人慌慌张张,我隐隐约约看见有个人被抬了出去。几个老头子把人拖到腰身。我本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却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跑到二楼悬着的水泥板上,往下望,正对着的石头上,清楚地看到一摊血迹,太阳照得发骚,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邻居的几个秃头围在下面,几个对着石头指手画脚,嘴边还不停地叨咕着,摔是摔不死人,撞到脑袋,那就危险了。老太婆也来凑热闹,不停地摇着头。指着我站在的地方,我才意识到,就在我站在的地方,刚刚摔下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的,黑黑的,眼眶很深的小伙子。连忙退后了几步,妈的,真晦气!

那天晚上,老爸气冲冲地踢着已被拆了大门的门框,把手上拿着的外衣狠狠地甩到地上,灯光下,我看到一层灰尘被高高扬起。一边骂着一连串不是人说的话。我意识到出事情了。我问老爸,那个人怎么样了。死了!他妈的死了!狗杂种,都躺棺材里了,还逼得老子骂你!你他妈的死也得死得干脆点!了一堆口水到地上。

死了,什么都没了。让我感觉,这个人,真的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软坐在床上,竟整整一夜没有睡着。人死是什么概念,去了另一个世界?重新新的轮回?仍然被命运安排度完一生?他没熬完的,由下一代接着熬,没个年头。是谁主宰,是谁安排。是谁把谁害死,又是谁让谁活得那么不是人。

这个夏天,莲村,带了几分阴森。那堆血,至今一直印在那个尖尖的石头上。夏日下闪着红光,分外刺眼。

我疯狂讨厌这里的夏天,讨厌这里的人,讨厌这血淋淋的命运。对于我来说,这里的每时每刻都是那么的闷骚,我要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抛开和这里的一切,这血淋淋的一刻。

夜里,隐隐约约,我听到有一个那女人的哭声,带着幽幽的颤抖,随着风轻轻地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回荡。

那天,流氓的女人,在我家院子里跪了一个晚上。一大早,我透着窗户,看着老爸将扫帚高高举起,要把那个女人赶走,女人的身后,站着一个小男孩,又黑又瘦,没哭没闹,眼睁睁地看着身前的这个女人是如何护着他,看着她是如何被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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