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记年－－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花开不记年

草色青青忽自怜，浮生如梦亦如烟。乌啼月落知多少，只记花开不记年。

千仪自打出生起便未曾见过她的奶奶，她对奶奶的记忆，只有大人们偶尔的提及以及压在橱柜最底层的奶奶的相片。相片上的奶奶皆正值青年，黛眉粉面，衬以粉色的桃花，双颊染上一层淡淡的胭红。清风吹动蹁跹的裙摆，此时的奶奶赛少女红星般动人。

奶奶是出车祸去世的，时隔一年，才迎来千仪的降生。千仪印象中的爷爷，一直是个神情落寞的孤家寡人。每每爷爷见到千仪时，原本浑浊而黯然无光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永远也唤不够她的名字似的，一声声“千仪”唤得她都不明所以。爷爷呼唤地那么忧伤，仿佛不在唤她，而是一个他失去了的绝世珍宝。家人们总爱唤她“小仪”，而爷爷却近乎偏执地唤她“千仪”。

千仪知道爷爷曾经是黄埔军校的，但千仪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个落寞的老头与“军人”联系在一起。爷爷的头顶早已布满华发，颤颤巍巍地领着她去看后院的桃花。千仪不解，为何曾经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会如次儿女情长地种了那么多花。以至于爷爷身上没有烟味没有酒味，只夹带一丝淡淡的桃花香。

爷爷是真得老了，已然走不动路了。每天除了浇花就是到阁楼上，咿咿呀呀地听几首支离破碎的小曲。偶尔也会练练字。刚劲有力的字体中恍然附带着哀愁。千仪见过爷爷练字，那哪是练字？那时的爷爷就像是忏悔，每一次提笔都是那样小心翼翼，脸上，却是老泪纵痕。

爷爷走的时候，千仪正在开运动会。她赶来的时候，爷爷只残存了最后一丝清醒。“千仪。”爷爷的眸子中又闪过一丝亮光，宛如面对着一个自己的老友，“桃花开了。”爷爷像个小孩子地呜咽着，千仪不知所措地安慰着，却被随后涌进的大人们拉出了病房。随着大人们惊恐的声音飘出，千仪知道，爷爷走了。

千仪时奶奶起的名字，也是奶奶的表字。后来，表字渐渐被取代了，而“千仪”这个名字却让奶奶念念不忘。爷爷喜树，奶奶喜花，且尤爱桃花。却到当时的爷爷正值壮年，抽烟，喝酒，后院栽遍了树木而无一丝花草。奶奶的柔情似水被禁锢了三十年，甚至连歌曲也无处可听。奶奶一忍再忍，直到某日的一次争吵过后，愤恨出走的奶奶遇见了那横冲过来的汽车。出了车祸后的奶奶本还有生还的可能，可是奶奶已对生活失望——她已不愿醒来。

失魂落魄的爷爷戒烟戒酒，除净了树木惟栽桃花。奶奶的骨灰和遗像被爷爷放在了阁楼上，爷爷自欺欺人地以为奶奶会回来。曾经沧海难为水，却看巫山不是云。多久以后，爷爷才鼓足勇气，踏进了阁楼，回忆所有的曾是惊鸿照影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