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一】
她,一袭素衣,青丝盘扎,秀气的脸上没有泪痕透着深深的哀愁。
“烧死这个妖女。”“祸害人间啊!”……
人们高举自喻正义的火把涌向她。火光通天亮。我望着她渐渐地化为白蛇。心里一阵哀楚。
若说蛇乃冷血动物,那么这些所谓的人呢?
【二】
她于烟花三月出世,生于贵室之家,本应当有万千宠爱于一身,却是天不遂人意。年仅16家不幸中道败落。逃亡途中遭遇此生最大的变劫。
文府。元氏三十二年。
青瓦红墙,屋内忙乱上下。这是冰冷的墓园,宏伟的没有一丝情感,有的只有那毫无感情的冷漠。本是歌舞升平,钟鸣鼎食,却尽斥着阿谀奉承。
阁楼里的女子,锦衣于身,骨骼玲珑,一头秀长的青丝。已经16,显出少女在此年龄里特有的朝美。“小姐,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管家在一旁说道。“好。那父亲与母亲呢。”轻柔的声线响起。“老爷说等迟点便会赶上。我们先走吧。”他望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心升不忍,却无法说出。装上衣服与钱两,带上小仆风尘仆仆地驱车离去。她还不知自此一别,与父母便是诀别,从今往后她面临的将是何等的劫难。她亦不知。
夜深风凉,小径上传来驾车驱马之声。“簌簌。”草丛里传来窸窣响声,在此寂静的夜显的格外清晰。他们是不知,他们遇到的是何怪物,只是惊觉脖子被狠狠地袭击,一阵刺痛,遂是昏厥倒地,她坐在车里,恐惊地说不出话。“你是我寻求千年的肉身。”细长的白蛇游上车子,绕住她的双腿道。猛烈的白光急闪而过。白蛇进入的她的身体,她的灵魂渐渐脱离浮升上空。从此她代替了她,她成了她。——千年蛇妖,素卿。她是无法逃脱的,这是她今世本应有的劫数,她在劫难逃。
【三】
我于烟花三月出世,生于文室,贵族之家。名唤文素卿。我是已死之人,灵魂浮空,却不知为何无法改世换身,而我的肉身却活着,春意盎然的活着。从此,我成了自己的记述人,记述“她”决裂的一生。
江南。元氏三十五年。
子冉,寡人善身。三年前雨夜,在城门救助一女子,此后共同生活。便是织布为生。三年转瞬即过。
我曾想,她占据我身是图何,也迟迟不解,经年平淡流水生活后,我才断想,她许是只想要好好的同人一样生活,经历所谓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我想,她应当是只善良的妖,从她干净无邪的眼眸,从她没狠心杀害管家看出。
18岁,昭华之年,一生里最是青春浪漫尽数此刻。玲珑有致的身形,清秀精致的面庞。若不是同孤寡女子生活,若绝非钱财无几,定当是有无数爱慕提亲之人。18岁,亦是情窦初开之年。她是固执的,心若是一旦倾覆,便是覆水难收。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她遇见且爱上的却是那样的男子。
天晴气爽,繁华始盛,一片祥和之景,她独自踏春出游。男子立在树林中,如树般挺拔修长的身形,白衣胜雪,似乎风景都因他而更加旖旎。这一瞥是瞥尽了一生,他们对视相望,终生无法幸免。
“公子,你的玉佩掉了。”“真是感谢。敢问姑娘芳名。”阳光碎洒,多么美好。“文,文素卿。”娇柔无比的声线。就此相识。他名为沈莫辞,沈家大公子,与王室有密切关系,隧家世显赫。遇见他并爱上他,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错误。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万般幸福,美好。
只是,经年以后,她便会知,若是那日不见,也许此生会是风平浪静,安稳静好。是啊,若是不见佳人,该有多好。
未久,他们相爱,顺其自然。只是那自然背后巨大而又阴暗的秘密,我知却无法同她说起。我只是个虚幻浮空的记录者。而她虽为蛇妖,却为成为凡人,隐瞒了自己的所有特性包括法力。我多么为她惋惜,若是她心未有那般善良,未曾那么信任,若是她未压抑自己的法力,那么她是命运是否便不会如此。我虽憎恨她,却时常为她难过,我想人间红尘,仕途险恶,不涉世也许是她予我的唯一恩典。
【四】
沈家大院。公子阁。
沈莫辞坐在椅子上,同她说:“卿儿,官官之争你是知晓的,我多想同你结为夫妇,只是父亲之意难违。我是重情之人,卿儿,要你下嫁王府我是不忍,但是,我能想到的唯有你。”句句伤人之言说出,他言语里透着难过苍凉之意。她悲楚地望着这曾山盟海誓的男子,痛得几欲不言,“所以,你骗了我?”“不,绝不,我只是觉得你定能牵制王坚那人的一举一动,并告知于我。”“那你岂不是继而想我充当你的眼线。”“是。”坚定的声音响起,她望着他,内心绝望扑袭而来,她沉重的低下头,点了点,带着死灰般的内心。我为爱奋不顾身的傻人,我多想同她讲,让她不要应诺,却无奈在空中挥着无用的双臂。我忽然想起七日前她所受的难,一阵悲从心起。
七日前。婚至大喜。
本是昏暗了无生气的屋子,忽然张灯结彩,一番生气,好不热闹。红火的,惹的邻里探看,巴结着来打扮新娘。各自满心猜疑,竟是何人娶妻,这般气派。她坐于那,精心粉饰后的面容更为娇美,面色绯红不知是因妆容还是因内心雀跃。我不敢想象她得知真相后会如何,我唯有一路随她欢喜的过来,带上面纱,上桥,拜堂,洞房。不出任何差错的,一气呵成。只是在中途不知谁塞来的纸条徒添了她一丝疑惑。在新郎陪酒时,她打开细读。
卿儿:
请勿生气,一切得慢慢细谈,今日新郎为王坚,不要离去,若你不愿见我死,请嫁他。待有朝一日,我定来娶你。只是现在还太过早。
沈莫辞
了了数字,凉了佳人一片心。她爱他疯狂而决裂,他怕是早已明了看透才为之不断利用。湿了眼,花了妆,却仍等待在房,与他人洞房。可笑,红烛伤眼,双喜疼心啊。
七日后,终于又见他,短短七日,竟是人未老珠先黄。她红了眼眶,望着他“好。我答应。”沉重的不能自已。
当夜,我进入她的梦里,她似乎早已料到,已静坐等候。我们四目相对,同样外貌,不同心情。
“你当真确定,不会后悔?”良久,她启唇,声音失了往日的娇柔,有些嘶哑:“恩,确定无疑。”
我深深的望着她,眼眶渐渐发红,这个女子还太傻,不解红尘事事苦,世道险恶。我不知该如何规劝。转身离去,我深知此次将是我最后一次来。我唯独希望她的伤害能化为最小。我可怜的蛇妖。
【五】
王知府娶得娇妻,不务正事,误审多起重案,于元氏三十六年被贬官,后有沈家大公子沈莫辞接任其官职。
《民间史实,元氏卷》
她是不懂处事,一年内也竟学会了许多。光阴说是似箭般快,却也是日日难熬。只是,一年内,她极其辛苦隐藏的蛇性也终于露出丝丝马脚。
早春,清晨。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天灾那。”管家急匆匆的叩门而入,话语里尽是慌乱。“发生何事,如此紧张。”“后院不知,清晨竟鸟蚁横尸,惨不忍睹。”“这,待我去瞧瞧。”踏入后院,已有人正在打扫,只是呛鼻的骚味,仍不时传来,刺入鼻腔,惹的胃翻江倒海。地上一滩滩血迹,遍地的横尸,让人不由惊惑,是真天灾。连续数日,情况没有多加改善,不久民间便传出王府有妖孽横行,怕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惹得鬼怪缠身。而她也利用这段时日,在无人时偷偷潜入书房翻看案件及一些私密文件。只是若是有锁之柜她便从不打开。人有仁道,妖亦有妖道。她恪守道义着。
于每月末,她总是以回娘家为借口,上“近水楼”与沈莫辞见面,与其说是谈情,倒不如说是汇报所打探到的蛛丝马迹。
那日,她不施粉黛,秀发披肩散下,极其娇媚。她坐入往日所定的包房。静候着他的到来。许是那日沈莫辞心情不佳,坐下便开口:“这几日近况如何?”“莫辞,我好想你。那日你来府上,却未曾看我一眼,我心似刀……”“好了,我没多少时间,说正事。”“莫辞,为何你近来尽显不耐烦。”“好了,你烦话真多,”他拍桌打断,“你不过棋子而已,叫你打开带锁之柜你竟迟迟不打开,还有自己的道义,你不过红楼酒色女子,以为洁身自好,我稍加欺骗便许嫁与人。”
她的脸由红渐而变白,泪水滴至桌上,梨花带雨之模样任何人都为之心疼。“你,你怎能如此待我?”“待你,你以为你是何人。”几近嘲讽的语气,不带一丝丝往日的温柔,她是不知,官府之家出来的男子,怎会有真实的情谊。争吵中的言语往往是最伤人的,即便有再理智的头脑也会被怒火冲晕。沈莫辞,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说你,怪只怪你看错了人,遇上了妖,哪怕是好妖。又或是怪你太心狠手辣,太不近人情。见面是不欢两散,她是爱他的,深入骨髓,刻至心里的爱。那是一种粉身碎骨也奋不顾身的爱。我只是心疼地看她日益憔悴,渐如黄花。却无用,我只是虚浮的灵魂,我什么都做不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枯枝败柳将那条道路铺上一层悲哀,然后看着她义无反顾的踏上这条不归路。
是夜,极深。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悄悄地潜入书房,身形宛如一只黑猫,鬼魅至极。是开,还是不开。挣扎着,她紧锁黛眉。只是脑中浮现出沈莫辞的面容,她是当真怀念从前他给予她那薄浅的温情,及感动。终,一抬手,锁自动剥落。里面是几封信件与一本账本。本是无奇,内容却是令人震惊。怕是王坚聪明了一世也不会知道自己竟会毁在一女子错是一蛇妖的手里,那是怎样一秀美的女子。他更是料不到自己为了不忘记收账的而记下的账本及为了以后利用他人的信件竟会害惨了自己。账本中所记的皆是所受的贿赂与建公物所贪的钱财,而信更是几番命案所隐瞒的重要线索。
次日,他们再次约见。她拿出所拿到的东西说道:“莫辞,我相信这对你一定极为重要,你拿到了什么时候娶我。”“不急,等事情办妥当了再提。”他推辞着,他是不愿娶她的。即便她有空前绝世的容颜,但是他所需要的是有财有势能助他升官的人,而绝非她。可怜的她却苦苦痴情的等,殊不知天灾人祸早已悄然而至。
【六】
出酒楼,与她道别,沈莫辞拿着极其重要的东西打道回府,不料刚上轿,便有一道长相拦。“道家有何事?”他问道。“施主怕是不知,你被蛇妖缠身。”“什么,妖!”他惊呼。“是,便是刚刚同你道别的女子。”被道家一说,他背后渐渐发直,忙问:“那当是如何做?”“施主放心,她应是不会加害与你,我自有办法,不过提醒你一句,万事小心。”
他所遇道家是云游僧人,我感到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法力,心里开始为她担忧。她所期望的平稳一生怕是无法实现了。要知她虽有人身,却终是蛇妖,这是极其不争却无奈的事实。
王坚是彻底被击垮了,密物上交至朝廷,贬职流放无一不例外,包括她,她也被纳入流放的队伍中。她不愿也不敢相信,来到沈府却被锁门在外,只是要知她是妖,天下有什么凡锁能挡住她呢。沈莫辞以为有僧人相助竟是高枕无忧,与贵家小姐喝茶谈天,好不惬意,快活风流极了。世间竟有如此薄情寡意的男子,她含泪见他们茗茶弹唱,像极了旧年里的他与她。一阵疼咳,咳出一滩鲜血。
“文素卿啊,文素卿,你真是傻,为了这样的男子付出那么多。”她指着他们泪直落下,滴在青衫上。“你,你来作何。”他的声音有些微颤。“我是来要你的狗命的,沈莫辞,你这负心寡意的男子。”血红的信子吐出,一旁的小姐早已是惊吓的哭了。他终是死了,死在这个深爱他的女子的手下,血流了一地,铺就一地情谊,将经年里的爱恨情仇浇灭,留下灼眼的鲜红。她化为人身,瘫坐在地上说:“你走吧。去报官吧。”
不知哪里传来的乌啼,惹人竞相落泪。
【七】
于这事的前夜,我进入僧人的梦境。他惊讶的看着我,我轻叹摇头说:“我不是白天你所见的蛇妖,我不过一魂魄。”他点头,我再次说:“都说万妖都会加害于人,只是道长,我非红尘之人,我用我的双眼所见的却是另一番事态。道长,人该存有善心,出家人更该。我想你定是知晓这人世所有的残忍是比妖更残忍的事实。所以我请求你,不要插手此事,就让它顺应命定的道路往下走吧。”我看着道家眼里流出的默许,笑着离去。或许这是我唯一能再为她做的事了。
沈知府上任未几日,残被蛇妖迫害,众人愤慨,烧之以示对其的悼念。
《民间史实,元氏卷》
那小姐是去报官了,恐惊地涕不成声。她坐于血泊中,双眸无神,失了往日的神彩。“何苦,妖与人终有别。”道长对她叹声说道。“感谢道长不收之恩,素卿隔世再报,你默许杀他更是感激。”“是人太残忍,还是妖更善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也是。”
真是难有的一幕,妖僧两,世为宿敌,竟能静坐聊天。人间那,真是红尘是非,但愿真能事事休。
【八】
她,一袭素衣,青丝盘扎,秀气的脸上没有泪痕透着深深的哀愁。
“烧死这个妖女。”“祸害人间啊!”……
人们高举自喻正义的火把涌向她。火光通天亮。这些可笑的人类不解事情真相,我真为他们可耻。
她在这火下,渐渐化为白蛇,灵魂升空。
我与她对视:“你取我肉身,来人间一遭,到头来得到的却是什么?”
“空有一腔爱恨情仇。”
对望着,相继落泪。
若说蛇乃冷血动物,那么这些所谓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