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牙齿－－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我在田野间漫步时，常常发现在脚边，有着一簇一簇的骨头。再细看，那是牛或马的牙齿，参差不齐。

  它们像一排排挨近的蘑菇，作为一道风景点缀着，像白色的小碎花，像星星。

  我们经常使用牙齿，却并不为此感恩戴德，给与它最好的回馈，便是偶尔等到牙痛之际，对它口不择言的斥骂。

  牙齿却只能默默忍受这种命定的不幸，决不会因一时负气而另觅良主。那不是牙齿的本色，牙齿站在那里，看着我们长大，然后等我们老去，它却慢慢消失了。

  牙齿的职责是坚硬，于是它注定比舌头更易脱落。并不是不懂得柔软可以生存的道理，它只是一味忠于职责，不敢因苟利而越雷池。或是更简单的，它不屑于这样的柔软。

   牙齿从不背叛，没有一颗牙齿，从一个牙床投降到另一个牙床，哪怕另一个牙床多么高贵多么显赫。

   甚至老虎、狮子、豹子、狼的牙齿，都有着比较高贵的品质。这是骨头的品质，没有一根骨头仅仅是为了自己，它支撑着一个比它自身更大的宫殿。

   牙齿正是这样一种更为精致的骨头。它们紧紧咬合，细碎的声音承载着它们的坚韧。同样的，为了共同的支撑，它们之间也会有着小小的缝隙，是留给彼此的喘息的空间。

   所以，每当我在野地上古墓旁看见一枚枚动物或人的牙齿，我都会禁不住有些心惊齿寒：它们，多年前也曾认真地坚持忍受过，也曾经认真咀嚼过那些好过或不好过的人生啊。

   毕竟，牙齿替一个生命承受过，终究也会在它死的时候，留下这颗白色的眼泪。上面有着岁月打磨的痕迹，是它把生命中一大把一大把的苦，嚼碎当作蜜糖吞下去。

   在注定掉落的生命轨迹里，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留存一点美好。即使岁月没收了这一丝美好，我们还有老去的资格。

   我希望有一天，也有人能够看看那些偶尔掉落的牙齿，轻轻赞叹一声：“这是颗多么固执的小小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