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散－－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少年坐山顶的青石上，看着西方的一轮绛紫缓缓下坠着。它下落着，却仍不遗余力的染红周边的流云。少年觉得它像极了这些的天的自己。夜幕初临，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奔跑着下山去.......

  像回转的卡带。少年的记忆倒流回那个无法忘却的夏天，那个和旧时一样流云漫天、躁动宁静的夏天......

  那时，临近中考。黑板边的“离中考还有60天”释放着浓烈的硝烟。在埋头苦读的重叠人影中，有一个人非常无所谓的样子：目光呆滞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一只手随意地转着笔。当他的笔不知第几次掉落到地面，发出与这安静格格不入的声音时，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刘云，你就不能安静点吗？”说这话时，那人的眼光是鄙夷的。

  转笔的转过头。这正是少年自己啊，只是眼里多了几缕玩世不恭，几丝挑衅。：“我说是谁呢？是大班长同志啊。”他嘴角浮起不屑：“我玩我的，你读你的书。管我做什么？”然后，不管所有同学鄙夷的眼光，毅然转回了头。眼睛依旧不去看那令她心烦的试题，却看着窗外的初夏光景。

  午后的校园，花园里的绿那么浓郁。这是四季里最有活力的颜色。天边除了几缕慢慢消散的流云，几只干渴的飞鸟。剩下裸露的天空和肆无忌惮直射下的毒辣阳光。天空被剥去了流云的庇护，阳光可以肆意蔓延。这个小镇的夏天往往异常燥热，又转瞬即逝。

  突然刘云感到一阵眩晕，头像被撕裂了一般。他扶着头，痛苦的表情在脸上蔓延。但是只是短暂的晕了一阵。他又接着看那初夏光景。当然，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引起做题的同学的丝毫注意。

  .........

  放学后，刘云和他的“朋友”们像原来一样。大踏步地走出校门。一边聊天聊地，一边放肆地狂笑着。刘云看上去没有远大的目标，没有任何担心的事。只顾挥霍着青春的大好时光，轻狂的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这就是所谓的“差生”？有谁真正了解他么？

  突然，有是一阵眩晕。“怎么回事”刘云想道“这些天怎么老头晕？”原本他以为像以前一样，熬一熬就过去了，但这次头晕的异常。然后由晕转痛。这次，他没有坚持住，就这么倒在了“朋友”们的中间.

  朦胧中，刘云只能感受到一阵阵燥热，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阳光灼痛了刘云的眼睑，他睁开了双眼。看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周围只有恐怖的白色。

  门口，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同桌，也是邻居，那个平时一言不发的女生。

  她看到刘云，微笑着：“你醒了？”

  “是你送我到医院的？”

  “嗯，你在街上晕倒了。”

  “我兄弟呢？”

  “他们？看到你晕倒都跑了。”

  刘云苦笑着：“就知道这些家伙靠不住”

  女生好像想问什么，却没有开口。她转过身去：“我去给你打些开水。”

  “夏瑶！”刘云叫住他“谢谢你。”

  她咬咬嘴唇，跑出了病房。

  离中考还有50天。这些天，刘云的病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有些严重了。他常常透过窗口，呆滞地看着外边——那来匆匆，去匆匆的夏景。这时的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纨绔子弟，他的眼里有那么几丝忧郁。

  他转过头：“夏瑶，你这不用去学校吗？”

  “提前录取了，不用去。爸爸让我照顾你。”夏瑶回答

  听着这话，刘云眼光有那么一瞬的空洞.......

  “这些天的医药费是夏叔叔付的？”

  “是啊，爸爸说你是个好孩子。”

  “呵！好孩子？”刘云苦笑，“这些天你好像有什么要问我。”

  夏瑶不回答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堕落?”

  “如果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没关系，我讲给你听。”

  “小时候，我什么也不懂，只是隐隐约约觉的自己很幸运，能生在这个美满的家庭里。爸爸为家里努力工作着，妈妈总是在家做好一桌子好菜。等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分享。那时候的家里，能听到最欢乐豆笑声。那时候，我愿意，也习惯了听父母的话，也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个家而奋斗。所以那时候我会很努力地做每一件事。就成了别人眼里的‘好孩子’。别人很欣赏我，尤其是夏叔叔，把我当成他的亲生儿子一样。”

  刘云喝了一口水。

  “可是我明白，好事不会永远伴着我，后来，父母开始吵架。没有任何缘由，或者说，我不知道。然后就是打。你能想象一个孩子每天回家就忍受父母的争吵甚至大打出手吗？他们再也不跟我多说一句话，甚至有时候，拿我当出气筒。然后，我就开始恨。为什么要把我生在天堂般的地方，却又把我推下地狱。”

  “我也知道，自己一天天堕落只会让爱我的人更伤心。但我好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但仔细想想，好像没有什么人关爱我了，又哪来的伤心呢？索性我就找了几个混混，跟着他们。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排解心中的怨恨而已。”

  刘云皱皱眉，不知是否在厌恶这段过往。

  “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好孩子’？这对我来说已经不可触及了。”

  夏瑶没有说什么，她不知道，原来这个表面坚强的男孩，却又如此敏感的心。

  窗外，骄热的阳光炙烤着斑驳的墙面，几块摇摇欲坠的墙漆在坠落的边缘挣扎。不想坠落，却只能任凭时光流去......

  离中考还有40天

  这些天，刘云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常常像是在思索什么。想他说的一样，和混混一起，仅仅为了排解心里的怨恨而已，当他被人照顾，重新感到被人关心的滋味的时候，怨恨会随风散去。也不必再做无谓的排解。

  他忽然记起自己住院的几天，父母竟没有看过他一次。又想到这些天夏叔叔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夏瑶不厌其烦的倾听他的烦恼。孰轻孰重，不言自喻。

  20天了，20天没回学校了。他突然想念在学校的时光了。其实他不讨要学校，以往的不学习，只是故作叛逆而已。他突然嘲笑起自己来：“他们吵架是他们的事，我又何苦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呢？”一时间，刘云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他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安静如常的午后，夏叔叔带着夏瑶回到病房，却没有看到刘云的影子。只有一张纸条，压在水壶下。

  “夏叔叔，夏瑶：多谢你们这些天对我的照顾。虽然你们不说，但我知道我的病没有希望治好。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我也不想再在医院里毫无意义地过下去。最后的日子，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过。谢谢你们一直把我当成一个好孩子。谢谢你们让我明白，一个堕落的孩子还有被关爱的权利。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其实，我只想要些许关爱。”

  夏叔叔望着纸条：“孩子，我相信你一定会回到从前的。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懂事善良的刘云。”

  可刘云没听到。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心里的阴霾散去以后，什么都已明白了。阴霾下冰封的心灵也能照到阳光了

  离中考还有20天

  这些天刘云一直在奔跑。他一直想好好奔跑一下，在这个云淡风轻的小镇里。可是一直没有实现。现在，至少是为了不留下遗憾，他来了。

  他跑过乡村的那条河，有时候，沿着它路过，有时从它中间淌过。他喜欢上双脚踩过沙地的炎热，淌过河水的冰凉，度过草地的清新，踏过田野的湿润。他喜欢上那种疾驰的快乐，喜欢那种风迎面吹来的清爽。

  他跑过城镇林立的楼影，看着林立的高楼，望着穿行的车。尽情感受着城镇的繁华，迎着风。他感到自己被吹散在这片焦躁中，幻化成了空气，融入了这令人细胞跳动的繁华中。

  .........

  “明天该回学校了。”刘云想。

  一个安静的夏日清晨，刘云出现在教室。他没有理会别人的诧异的眼神。

  离中考还有20天

  所幸刘云还是一个比较聪明的孩子，一投入学习，成绩能很快赶上去。

  不见了那个吵闹的刘云，不见了那个挥霍青春的刘云。放学后的一群群“帮派”里也没有了他的影子。更多时候，刘云都一手撑头，一手轻轻掠过书页。在夏日午后，安静地看着书。从前他眼里的玩世不恭和挑衅，被骄阳消融了一般，化为青烟，融入了天边即将消散的流云里。

  同学们感到奇怪。刘云没来学校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能把一块顽石雕琢成玉。要知道，从前老师的批评教育，对他来说只是一阵耳旁风。

  上课铃打响了，老师站在讲台上，拿着成绩登记表。眼里流露着些许赞许：“刘云又进步了！”刘云只坐在座位上，嘴角挂着多日不见的微笑。不去看别人或惊异，或嫉妒的眼神......

  日子这么云淡风轻的流去，天上的流云也这么一丝丝地散去。一切都那么平淡却回味悠长。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刘云一天天消瘦了下去。

  中考那天

  疾病像恶魔一样，一点点蚕食着刘云。他已经很虚弱了。但仍坚持走向考场。

  “刘云！”很熟悉的声音。

  “夏瑶，你怎么来了？”

  “爸爸让我把这个给你”

  一个平安符......

  “替我谢谢夏叔叔。”

  “嗯。中考加油”

  “会的。至少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

  走出考场，刘云感到一阵释怀。他没有回家，而是像20多天前一样，他要在跑一次，再多看一次如血的残阳。在山上，他看到残阳一点点被吞噬着。却不舍就这样离开天空。它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流云染得血红。留下存在过的痕迹。也许这样就没有遗憾了吧。

  刘云看着落日，眼角滑落一滴热泪，不知缘由。

  原来失去的东西很简单，是关爱。他以为找回关爱要用自己的堕落麻木来抗议，但这只不过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罢了。原来，他想要的也很简单，也只不过是需要些许关爱驱散阴霾而已。

  夕阳整个沉了下去，星辰若隐若现。天上的流云，比任何时候都散的快。天凉爽起来，这个轻狂的夏天要结束了吗？最热烈的往往是伤的最深的，也是最短暂的。

  .......

  卡带停止了转动。现在，刘云在奔跑在下山的路上。

  或许说不定哪天他就会像夕阳一样睡去，永远不会醒来了。也许他等不到中考成绩公布的那天。但他在最后的日子，感受到了那许久不曾触及的关爱，按着自己的想法度过了最后的日子，不感到遗憾。这就够了。

  刘云跑向一片苍茫中，口袋里那个平安符晃动着。

  这时，天上的流云已经散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