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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币说--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作者:墨客景妲 发布时间:2012-05-05 20: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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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阵喧嚣也终于过去了。

  夜色如同刚歇脚的野猫,一安静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压在了学校里。红砖红瓦的宿舍楼静谧的深沉。教学楼大张着嘴偃息着,摇晃的如同醉汉般抵御五月新腾起的暑气。草木也在轻轻地喘息养神,晚风拂过,一切安详而和谐。

“咔——”草丛在我脚下清脆的折断,伴着微弱的虫鸣,我屏气凝神,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不合时宜。

  正是月华初现,波光微澜的小湖展现在我眼前,俗名“寄愿湖”。我弯腰低伏,隐匿于灌木丛之中,全神贯注的望向湖面。多亏嫦娥赏脸,这次用不着手电筒了。经过简单的定位,我佷快从湖底一堆杂物里找到了我的目标,一块反射着暗红光线的东西。

  麻利的卸下装备:一根改造的带钩渔具,一个加长型网兜。我身子一倾,半跪在湖边,吧钩具探下水面,利索的一勾,又顺势一抄。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不到30秒,它便摇摇晃晃的被我捞了起来。“当——”撞到小路上的卵石,竟也有铮然之音。

细沙污泥之下,是沧桑的古铜色和四个粗重的大字——乾隆通宝。没错,就是它!按下心头的喜悦,我不动声色的收好东西,快速消失在了暗处。哦,对了,我叫顾泽明,你也可以叫我“币哥”,是钱币的币,不是牛BB

 我可以尽责的说,本校高中部由于实行“小班化”贵族教育,只有598名学生。而这湖里长年累月存下的有超过800枚硬币,其中还有不少的古币。难道看着这些东西就这么苟且的埋没于污泥之中,锈掉么?——别担心,有我。没错,我。你可以叫我“币贼”,只要没被我发现。

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我只在夜间活动,有像猫科动物进化的趋势。我不需要同伙,因为币贼是孤独的。我至多在中午用10分钟吃饭,然后用20分钟详装撑着了在湖边荡悠,找准目标夜间下手——这是很需要技术的,这湖太大了。又不知从哪年哪月起就成了学子们用硬币(各种各样的硬币)祈福、发誓、诅咒的好地方。不过幸亏我技艺高超,用超强的观察力和敏锐的直觉就能搞清楚一块钱的真伪和位置。当然这也是我的原则:一枚古钱/次,只在夜间活动,外加永不结伙。盗亦有道,即便是贼,有道也可行天下。

但问题的关键是,哪来的那么多古钱?莫非下面是个XXX墓?

说到底,我还是得感谢孙若心。

孙若心是校花,这一点毋庸置疑。

请不要以为校花只有中看无用型和一心向书型两种,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孙若心这样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人的出现,将会是对你的极大讽刺,不仅绝妙,说不定还会让你心甘情愿的狠抡自己耳光,抽的“余音绕梁”,重的“三月不知肉味”。

经常会在过道上遇见她。随风轻扬的长发,洁白优雅的白裙,偶尔垂眸,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和着五月的柔阳,宛若天成。不过以我和她同班6年同校3年的友谊,也只不过是点个头打招呼。除了一次她来找我,希望观摩我收集的铜钱。据说她爸是古董商,她也大爱铜钱,不仅仅是古币造型的小玩意,还有为数不少的各式元宝、通宝,甚至是一枚道光元宝雕母。当然这一要求一定含有室友的撺掇——这真不怪我,只是进校时我那“一天到晚擦拭铜钱照看它们比照看女朋友还殷勤乃至晚上还要默默凝望钱罐“的行为习惯镇住了各位室友, “币哥”的名号也由此传开,好像还有越传越广的趋势。这肯定不是好事,但鬼使神差的,我同意了。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就是至今为止我和她的全部交情。看,不是每个故事的主角都要有狗血偶像剧的桥段的。

不过美女的号召力不可小觑。学校里“铜钱热”还是持续升温了。

毕竟是家底不薄的孩子,尽管入手的假货居多,但真品珍品也颇为可观。

理所当然的,湖里的铜钱多了起来:据说这样更加灵验。

理所当然的,我痛心疾首,这些从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东西,穿过了尘埃,穿过了沧桑,也穿过了时光,已不只是它本身的古币,竟然会“死在这儿?就算它们没有流通的价值,难道没有更多的意义么?

有时候,价值与意义不是连在一块的。

读了那么多年书,我真正记住的文章只有一篇:周敦颐的《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虽然是写莲,我却也深有同感,颇有惺惺相惜之情。“从业”那么久,我只遇到过一个“同行”,还是打引号的。

那厮是校内超市老板的公子,一头黄茸茸的头发。黄毛估计是被他老爸的经济封锁政策逼急了,老是半夜三更溜到校里,套着橡胶鞋拎着网兜就直接下了。这种时候我都是小心的躲到假山后头去了,居高临下看着黄毛因为用力地兜抄而使翻涌上来的污泥溅到他那张贼笑的脸上,一边想着“道不同,志不合,不为谋。”一边叹着“同予者何人?”。

这样的光景并不长,一是因为考试的缘故,我不得不“停业”。二则是黄毛在我赋闲之后不久就被抓了,据说是人赃俱获。置身于众人的议论纷纷中,我却一点都不奇怪:正常。听说他是因为拎着乒乓作响的一麻袋硬币潜逃才被逮着的。人一不满足,胃口就会变大。贪心到了一定程度,就变成不义了。多行不义必自毙。

反过来说,之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有被抓,归根究底倒不是我有多谨慎,而是我不贪心。当然,这信不信由你。我本就不是为了钱而偷钱的,只是为那些古老的灵魂不平罢了,内方外圆,天圆地方。这很偏执?也许吧,也许从爷爷走了以后,就成了这样。

爷爷待我的好,我会用一辈子铭记。爷爷一介文人,落魄一生,也孤傲了一生,晚年终只是居一座小院,走的也早。

可当我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时,爸爸和伯伯就开始为爷爷留下的一堆古玩字画起争端了。透过婆娑的泪眼,堂堂两个总经理大声的比较着这些东西价值的场面是多可笑!而那时,妈妈和爸爸又在冷战。我竟从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我终究没有三头六臂百毒不侵,有的只是骨子太傲心思太敏感。于是我抱着爷爷专门用来放古币的古钱罐,带着24枚古币,和爷爷生前唯一的照片,两个落魄文人的合影,一声不吭的“投奔”到了学校,把它们“供”在桌上。有时看着温和的阳光让那个古老的钱罐焕发出金色的光彩,斑驳粗重的岁月烙印也显得流畅起来,有着古朴的静默。腾腾溢出的带着泡沫的温暖,映的黑白照片里两个志同道合的收藏者的笑容是那样美好又宛然如昨。就能愣愣的盯着它们呆一下午,什么都不用想。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大人的混战,也可以逃避现实。

没办法,我没有爷爷那样的豁达,也不够坚强。

一段时光的终止意味着新的开始。

考试刚结束,我便接到了通知:转学,去海南。

其实从回家发现所有的衣服都被人打了包就已经明白了一些企图被掩盖的事实。

我表现得十分淡然,或者说,努力的表现淡然。

爸忙着指挥人搬东西,偶尔闲下来,便沉的如一座石雕,突出的烟圈徐徐的消散在了空气深处。妈一直披头散发的坐在沙发上,狼狈的按着手机,在寻找什么呢?我终不清楚。抬手想安慰她,却发现软绵绵的没力气。只好回房对着挂钟发呆。

直到它也被取下拿走,空荡荡的我一低头,便被记忆的浪潮淹没了。在时间的漩涡里游荡,被猛地吸进去,又被狠狠地甩出来。直到满身狼狈才承认了一个再也逃不了的事实:我,真的,一无所有了。

正因为一无所有,才更应该坚强,坚强的能撑到拥有一切的时候。

想了很久很久,我终于坦然的接受了机票。尽管当时很像死了一次。不过在离开前,我还是得告别一下,就算是告别过去。

和室友的欢送会一直持续到晚上9点。曲终人散之后,我在夜间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来到寄愿湖,带着哗哗作响的钱罐。

不带着任何的表情,我默默地打开它。凝望良久,终于手一扬,一把古币就脱手飞起,晶晶然的在空中划过,带着历史,带着曾经的尾巴,激起水面层层波纹后恍然的下沉。

此校,再无真正的币贼。

但我却感到了一种释然,是那种比拥有它们更怡然的轻松——除了那25枚,我都撒了。

在聚会之前,孙若心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拒绝了她见面的要求。没曾想,她却急了。

“顾泽明,你听我说……”

  于是,我知道了她有一张照片,是两个落魄文人的合影,以及断断续续的一段往事,两份情谊和那恪守至今的对收藏的传承与执着——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在来我宿舍的时候就看到了吧。

  “……”我沉默半晌,等惊讶与更复杂的情感都褪的一干二净后,却笑了。“谢谢……”然后留下了一串忙音。我没有看她托同学给我的信,只是收下了那枚雕母。

谢谢。看来我比周敦颐的运气好点。

此地,仍有爱币者。

深沉的夜色如水般弥漫,渐渐凝聚的水汽中。我拉了拉衣领,一声不响的消失在了暮色中。

略带清幽的背影宣告着,真正的终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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