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少年（完整版）－－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01

屋檐上的雨不停往下流，倾斜在家旁种满梧桐的大街上。阴雨天的连绵不断，总是让我很心烦，像是无数蛆蚁，啃咬与蚕食着我的外壳。

隔壁满是锅盆掉落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是一种有节奏的金属反射声，轰轰烈烈的的撞击着人们的耳朵。

我的耳朵有些疼痛。

凌培安他们一家又在吵架了。

我不知道是他的父母在吵架，还是在朝他发火，他的父母之间总是没有一天安宁，我和母亲也渐渐习惯了。

扯了一扯身上的衣服，阴雨天总是很冷。

凌培安就住在我们家隔壁，我和他很小就认识了，母亲说，我和他是从小玩到大的。所以我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我也不太说得清。

好像是一种哥哥对弟弟的情感。

他们的家庭从来就么有和睦过，一天到晚基本上都在吵架，主要是因为他很小的时候他母亲就死了，死于一场车祸，他的父亲幸免于难，脸上却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疤痕。

他的父亲哭了很长的时间，那天的晚上，整个楼道里都是他父亲哀嚎与哭泣的声音。那时，我和母亲也很为他的父亲伤心。

但是，他的父亲在去年找了一个后妈给凌培安。

这个后妈很凶，我经常听到她责骂小安，骂得很凶，有时还会用那种又细又长的鞭子抽打小安，他的父亲去阻止，父母也会大吵一架。有时小安来到我家，我会看见那种又细又长的伤痕。

我问他疼不疼，他说还好。

然后母亲会在一边不停地说：“都是高中生了，还要打。他母亲越这样，小安会越来越逆反，会越来越孤僻，再也找不到与世界沟通的方式。”这句话说得很深奥，听么母亲说是哪一本书里看来的。

小安也确实很孤僻，整天闷在家中学习，虽然学习很好，但是却从来不怎么讲话。

“就知道去隔壁，去去，滚出去，有本事你永远也不要回来。”凌培安的后妈尖锐的声音从隔壁传出来，我知道小安来了。

我赶紧去开门，看见小安留着一些些泪进来了，我把他脸上的泪擦干，然后检查起他的伤势来。

头顶的电风扇不停地转，我和小安坐在昏暗的屋子里，谁也不发出声音，母亲在一旁用大大的扇子散热，一切都显得很安宁。

02

我和小安一起考进了和城大学。

这是和城最好的大学了，小安是被保送进的，而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考进了，只是刚刚到分数线，本来不想上这所大学的，但是小安上了，那我也只能咬咬牙来这里了。

听说学习压力很大。

我只是来这里陪陪小安的啦，对于在这里打天地，我早就丧失了信心。

今天来是来报到的，母亲还特意给我打扮了一下，说什么第一次见面要给别人留下好印象，当时想母亲老了，要尽量顺从他，也没多说什么。

校园真可谓是人山人海，从上面看肯定是黑压压的一片。我和小安穿梭在人群中，往里面挤去，却撞到了一个女孩。

是小安撞到的，女孩摔在了地上。

我想他肯定没有遇见过这类事情，看女孩倒在地上，却依旧没有去扶，在我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大腿后，他总算有所反应，僵硬地把女孩扶起来。

红着脸说了一声对不起，女孩倒是没有生气，看见了我们的报到的单子，就说：“你们也是新生吧，我迷路了，能不能和你们一起走。”

在我又掐了一下大腿后，小安终于再瞪了我一眼后，说道。

“可以啊。”

然后我们三人便一起前行到了报到处，一起签到，一起在校门口告别。

女孩其实挺漂亮的，眼晴很大，鼻子也十分挺拔，一头卷曲的头发的头发抛在后肩，看起来很阳光，也不像其他女孩那么做作。

女孩走后，我用肩膀顶了顶小安，小安有眼睛瞥了一瞥我，又继续往前走。

我默叹了一声，追上小白，一起回家去了。

03

开学已经有两个月，我和小安是一个班，知道时高兴了一个下午，给小安发了一条短信，小安只是很可恶地回了一个字“哦”，当时我就没有了兴致。

我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节奏，这里是住校的，小安不用再回家被打了，尽管小安已经很大了，但是我相信他后母打他他依旧不会还手。

唉，真是个可悲的孩子。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上次遇见的女孩跟我们是一个班的，她叫项薇思，我想真是巧的可以乱套了，可能路上随便遇见的大妈，都可以是我母亲了。

小安看见她时，脸上有些惊讶，有些尴尬。

然后整个脸都红了，我用手去拍拍他的肩，以表示我无限的安慰，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说话了，而我也陪着他，坐在明媚的阳光下。

阳光很明媚，正如我们来学校的第一天。

后面小安与项薇思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就像一台庞大的机器，中间的齿轮与齿轮，链条与链条，零件与零件都是相互牵连的，永远不可能独立存在。

小安也与她十分合得来，我都怀疑我不是小安最好的朋友了，经常在他们两个聊天聊得正欢的时候，突然跑上前去，对小安做鬼脸。

然后讽刺他一句，“重色轻友的家伙。”

他会朝我嘻嘻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继续一句一句慢吞吞的与项薇思聊着天，我看他们聊得很欢，就像从小到大的朋友。

其实，我还是有一点羡慕的。

羡慕小安，可以有一个真正的女性朋友了。

羡慕小薇，可以和小安聊得那么欢。

而我就算了吧，还是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站在阴凉处，看他们两个嘴上扬起的笑容在蔚蓝的天空下旋转。

小安，其实你也是个幸运的人啊。

小安在6月21日那一天给我发了一条短消息。

我拿出手机一看，看见是小安给我发的，我心里很是惊奇，因为小安从来没有单独给我发过短消息，心里一慌，想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然后就‘呸呸’了两声，想真是个乌鸦嘴。

一看，原来是他向小薇告白了，并且还成功了，我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厉害了，一告白便成功，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我就继续开始复习功课了。

我并没有多大的吃惊，因为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后来约了他去学校旁的咖啡厅，想听听他如何告白的。

坐在咖啡厅里，我本以为他会很豪迈的告诉我他如何如何如何，后来又是如何如何如何，结果他只是说我就告诉她我喜欢她啊。

我听完直接有些无语了。

我只想跟他说，要不是她也喜欢你，你肯定会失败的，然后他又说她要是不喜欢我，我怎么会成功，说完还是无辜的神色。

单思维的小安。

04

小安和小薇的恋爱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只是很平静的度过一天又一天。

一天又一天就像我们手掌上的纹路，在我们所不知的时候，就已经飞快的过去了，我们的年少也义无返顾的流走了。

小安很少与小薇约会，但是他们却依旧活得快活。

我只知道小安和小薇去看过三场电影，吃过八次饭，很多次都是在学校旁的小摊解决的，我想这根本算不上约会，只能算聚会。

约会也好，聚会也好，只要能表达爱，破破烂烂，平平淡淡也没有关系啊。

而我有些被小安冷落了，不过不要紧，是小薇将小安从一个忧伤的男孩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现在他经常笑。

我已经在背后为他感到高兴了。

今天外面依旧下着雨，我和小安撑着雨伞去市中心的大医院体检，这是我母亲嘱咐我的，我自然而然地拉着小安一起去。

反正他也闲来无事。

我打算在他到医院后，也给他做一个体检。

我们挤着颠簸的公交车来到了这家口碑很好的医院，当初我母亲可是侦查打听了很久，才最终决定下来的，我也一向相信母亲的选择。

多听听长辈的意见，总不会错的啦。

医院很空，宽阔的大楼都是医生们的脚步声，是尖锐以及急促的，“铛铛——”地回荡在整幢大楼里，把所有人的身影衬托的孤单而又寂寞。

我和小安来到服务台，我和他们说明了要体检后，都跟明悟了似的，赶紧把我们请上了楼，我拉着小白跟着他们一起到了一间宽大的房间。

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眼镜的医生闷闷地对我说了一声，你的单子呢。我急忙从衬衣口袋里拿了两张单子出来递给了他，她把脸贴近看了一会儿，就把纸收起来了。

小安问我你一人干嘛要用两张，我说你笨，当然还有你一份。

还没等他想完，一声就对他开始检查了，我也不知道在检查什么，就到窗边，看着外面一片茫茫的世界，天与城市的交界线模糊不清，城市笼罩在一片水雾中。

而我，小安，小薇只不过是三个人而已。

医生最后嘱咐我，让我在后天来拿，我点了点头，就和小安出了医院，打了一部的士，的士开过了一片水区，溅起了一大片泥水，消失在一片茫茫的尘野之中了。

05

最后去医院去取反馈单的是我，小安去陪小薇逛街了，小安最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但是为了陪小薇，他还是满口答应了。

我看天气挺不错的，就步行而去了，尽管有些远，但是不能辜负阳光的一片美意啊。

医院比上次人多了不少，密密麻麻地拥挤在院本觉得很大的大厅里，毕竟天气好了，谁都愿意出来。我快步走上楼，走到上次的房间，我的记性一向都很好，不会记错。

我想医生说清楚了我是谁，医生便很爽快的把两张单子递给了我，我对医生笑笑。医生仿佛突然记起来似的，对我说上次你朋友的心肌炎似乎有点严重，让他赶快来治疗，这事情可不能开玩笑的。

我赶紧把单子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严重心肌炎，应赶快救治。

救治，救治，还有用吗？

小安，是你故意瞒着我不让我担心，还是你与我一样，都被残忍的上帝欺骗了，我们在迷宫里如同羔羊一般迷茫无助，而上帝却在空中微笑。

上帝啊，你一定是一个坏人。

我走出了医院，在一个破烂的墙角，慢慢蹲下身子，眼泪如同洪流，一阵一阵地从眼睛里毫无休止的流出，但是我的嘴里却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像无声的哭泣。

要是我的哭能治好小安，那就哭吧，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也许我太悲观了，小安一定没事的。

我已经走不动了，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学校。学校里的花草种植的很好，现在是春天，正是开的最盛的时节，与小安现在的处境倒是正相反。

我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小安，让他尽快回学校，在宿舍等他。我本来想打电话的，但是一想暂时不能让小薇知道这件事，就发了一条短信去。

做完这件事，我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就仰面躺在床上，身下很柔软，仿佛是最蓝最蓝天空中漂流的洁色白云。

也很像我和小安小时候一起吃的棉花糖。

很好吃。

那时的小安不会笑，永远只会低下嘴角，脸上一副忧郁的神色，像是茫茫雪原的追寻者。

而现在，小安正在和小薇笑着闹着，一路跳着，在阳光下。

06

小安过了半个小时就一脸笑容的回来了。

越是看到小安这样，我心中永无止境的悲伤就永不休止地溢出，溢满我已发红的伤口，溢满我越发溃烂的心头。

他看到了我，开门见山地就问我怎么啦。

我闭上了眼，把他的体检报告单交给了他。别的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侧过身子。我不想看见小安难过的样子。

我可以听得见小安啜泣的声音。

我可以知道小安的眉头正紧缩起来。

我也可以想象得出，小安嘴角的笑容正一点一点被剥夺，被撕裂。

然后就是亘古的寂静，后面的声音，一切都消失了。

一切都没有了，像是深蓝色的大海里永远孤独寂寞的世界。

我转过头来的一瞬间，是扑面而来的灰尘与重重的关门声，啊，小安，你的世界终于被可恶的上帝搅混了。

小安，也许我们都疲倦了，该好好地睡一觉了。

07

就像所有的童话中的一样，初恋永远都是没有结果的。

小安与小薇分手了。

分别在6.21日这个炎热的日子里。

我不知道小安为什么要和小薇提出分手，但是，在小安那天出去后，就跑去找了小薇，然后和他说了分手。

不管小薇如何请求，如何哀嚎，小安都永远的抛下了她。

我问小安为什么要这样，然后抓起他的领口，说，你这个混蛋。他没有反抗，只是低下头暗暗地哭泣。我说既然你还是爱她的，为什么要与她分手啊。

他挣脱了我，背过头直接出了门，在出门的一瞬间，对我说了一句话。

“像我这样随时都有可能猝死的混蛋，还和她在一起，那是在浪费她的青春与时光啊，还不如与她分手，让她去寻找真正可以和她永远在一起的人。”

对呀，小安，也许你说的对，但是你也真正伤害了她。就像刀疤，也许会被时间慢慢冲淡，但是它也依旧存在啊，你说对吗，小安？

小安，你真是个混蛋。

小薇在下个学期就转学了，她义无反顾地走了。

我看见她走的背影孤独而又寂寞，就像是无人同情的流浪者。

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也许会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是我觉得，她是很难再忘记小安了，不管是以恨还是爱。

小安也是。

而小安则每天都躺在床上养病，不干任何事，只是睡觉，在我给他收拾床单的时候，我会发现枕头上一片湿润。

其实，最坏的就是上帝啊。

他的病有些好转后，就在上完课后出去游荡，不知是在干嘛，也许只是单独的一种发泄，或寻找小薇的影子。

这种习惯持续到我们毕业，我们在毕业那天出去庆祝了一下，那时小安的并已经基本好转了。那天我喝了很多酒，第二天醒来，只看见书桌上是一封信。

而旁边他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没有了，信上说他要去旅行，我不担心他钱的问题，因为在上学期间，他的父亲寄来的钱他都积蓄起来了。

我只能闻着枕头上小安的味道，才可以知道我遇见过他。

很多年后，我仅有小安的这一封信，他依旧没有回来，也许他只一辈子都将是旅行者了，我想他已不再是我们以前的年少了。

我们都长大了。

08

我们的年少时代，在我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记忆中失去了。

再见了，小安。

再见了，小薇。

你们都只永远地活在我的梦中。

至此，我的少年时代终于与我挥手告别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