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之城---纸样年华－－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苍白之城---纸样年华

纸样年华，像纸般苍白，像纸般脆弱，像纸样荒唐。

                                                 ----------题记

                             1

 公安局笔录间，灯光昏暗。

“你的名字？”

“陈映舟。”

“年龄？”
“16”

“16岁！16岁就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你还有没有起码的良知！”

“良知？”陈映舟笑了，笑得流出了眼泪。

                           2

9岁那年，家中突遭大变，父亲死于矿难，母亲也病倒了。一家的担子全由我的姐姐陈映雪挑起。15岁的姐姐在我出生那年失去了学习的权利，早早走入社会，在县里一家洗头店里工作。

那年，姐姐带回家几千块给母亲治病。我记得姐姐拿回那么多钱时妈妈惊异的眼神和姐姐眼中淡淡的酸涩。

妈妈把钱交给了村里的春卷老妪，要她请来位医生。我忘记了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是因为她的春卷做的很好吃，但我从来没吃到过。老妪在村里本是受冷落的，后来他的儿子到了县里混了个饭碗，从此她家门庭若市，村里人一有好吃的就往他家送。

我家也不例外。

第二天，家里来了两位客人，身穿黑色西服，自称医生。

从此，在我的记忆里，医生就都必须是穿着黑衣的了。

其实几个月的休养下来，妈妈已经能下地行走了，但老妪还是叮嘱妈妈，要她装的虚弱些，最好是那种感觉就要死的样子。因为越是这样，“医生”就越是能给她开贵重的药方，这几千块就花得不虚了。妈妈照做了。

医生一看陈母那虚弱的样子，大呼不好，拿出一台照相机，喀嚓喀嚓对着床上的陈母拍了几张。边拍还边介绍：“这是便携式X光，是美国的技术，可以…….”

“霉果是什么技术。什么是爱克死光？”我问母亲。

“别插嘴，就是很厉害很厉害，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东西。”老妪说

“起死回生，好厉害。能不能让爸爸回来？”

没有人理我。

医生拍完照片，把相机递给妈妈看：“您的情况很危险，您得的是癌症，你看，这个就是肿瘤。”他指着照片上一个黑点。

“什么是癌症？”

还是没有人理我。

                              3                                

第二年春，姐姐突然回了村，为了避难。她被警方通缉了。至于为什么被通缉，她一直不愿说。

三天之后，警车呼啸而至，冲出一个个壮硕的男人包围了我的家，然后闯进房门，拖出了哭泣的姐姐。妈妈冲上去抱住那个拖着姐姐的男人的腿，被一脚踢开。

妈妈也在哭。

我穿上用草皮做的模仿着《圣斗士星矢》里圣衣，想要打败这群恶棍。我大吼着“为了雅典娜的荣耀”冲上去想要拉回姐姐的时候，被一个男人一大耳刮子打翻在地。

我哭着跑回家去了。

                           4

姐姐被带走了，我日夜想念她。以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那是在山里的小河边。姐姐教我折纸船。我们折了一只又一只纸船，然后放到水里。后来，姐姐说：“我要到县里去打拼咯，赚来钱给妈妈治病。”

说完，姐姐一脚跨入水中的一只纸船中，然后坐在上面。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大的姐姐可以坐在小小的船里。

姐姐坐着船一边漂一边笑，顺着水；我在岸上一边跑一边笑，追着姐姐。

再后来，水的尽头出现了一条瀑布，我被吓坏了，大声哭喊：“姐姐，小心啊，快回来啊，前面有瀑布，你会摔下去的。”

姐姐显得很淡定，就这么飘下去了。

梦醒了。

                           5

自此，母亲茶饭不思，从此日渐消瘦。

第二天，她又去寻来了春卷老妪。

她说，哎呦喂，不就一官司的事儿么，我儿子上头有人儿。

翌日，我和妈妈踏上了去县里的中巴车。几番曲折才在一个四面围墙包围的房子里见到了法官。

那是一个宽敞的办公室，顶悬“清廉公正”。

见我们贫穷的模样，法官眼里流露着浓浓的不屑，就像看狗一样。

“给你交个底吧。五万。”他开门见山。

“好好好，五万五万，保证一分不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低三下四的母亲。

“妈妈，五万什么？”

啪——

妈妈给了我一巴掌。我哭着跑出去了。

                          6

回到村里，我倒头就睡。然后又做了个梦。

在裁决长办公室，上头悬着“清廉公正”的金匾。裁决长大人身着一身漂亮的金袍，手持喊肃静的锤子。手边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罩，罩里放着一只纸船，船上坐着微缩版的姐姐。    

他一声令下：“拍卖开始。”

“五千”远处一道黑影处传出声音。

“一万，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一脸病态的母亲坐在我身后。

“一万五，杀了她。”

“两万”

“三万”

“四万”

“五万！不论如何也要我的女儿！”母亲喊完这句就突然倒在地上了。我的心一下子被恐惧占满了，哭着大喊：“妈妈，你怎么了，起来啊。”

她吃力地睁开双眼，很浑浊，瞳孔放的很大。浑浊的液体从干涩的眼中被挤出。

她气息奄奄，喃喃：“孩子……你，一定要…..救你……姐”

“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姐。”

说完，梦里的妈妈起不来了。

“五万一次”

“五万两次”

“五万三次。成交。”裁决长一敲肃静捶，梦就醒了。

                           7

第二天醒来，传来噩耗，说我妈妈快死了。

我被人抱到春卷老妪的家门口。妈妈直直地跪在她家门口，边上围了一大群人。听村里人说，她是向老妪家借钱，可是人家不给，她就一直在人家门口跪着。到了天明，才发现她还跪着 ，可是已经奄奄一息了。

我哭着扑进妈妈怀里。她的身子很硬很冷。她的眼睛很吃力地睁开。很浑浊，瞳孔放的大得吓人，浑浊的液体从干涩的眼中被挤出。

她气息奄奄地喃喃道：“孩子……你，一定要…..救你……姐”

“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姐。”说完头一歪，直挺挺的倒下了。恐惧的阴霾再一次袭上心头。

我向周围的人哭喊，求他们把妈妈带到医院去。可是没有人答应，不断躲避着我的目光。我哭着向每一个人下跪，求他们救救我母亲，他们纷纷回避。我跪着向他们追去。

最后这里就剩我一人了。

                        9

妈妈最后还是死了。冻死在了人们的冷漠中。我把她埋在了小河边。下葬那一天，我没有哭。只是折了很多只纸船，在河里放了。

11岁的这一天，是我的成人礼。

                        10

“后来呢？”狱警问

“还有什么后来？”

“你的姐姐呢？”

“她知道母亲为她而死，在监狱里吞玻璃自杀了。”

“还有其他人呢？”

“其他人？哦，对了，那几个医生成了我出道的祭品，春卷大婶被妈妈死去的样子吓到了，不久也死了。哦，对了，你的顶头上司前段时间刚刚因为贪污被抓了进去，哈哈哈哈哈。”陈映舟大笑着，浑浊的液体从眼中流出。

狱警沉默了。公安局笔录间，昏暗的灯光下，回荡的只有陈映舟刺耳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