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大家面对着相同的世界,却在寻找着不同的出口,束缚在囚笼般的人生围城中,有的人选择了爆发,于是辽远的天边响过一声石破天惊的咆哮——突围!
——序
黑暗吞没了的整个世界。
春末的夜晚是一片死寂,林梢间的月亮隐隐地透着惨白的光亮,像一张憔悴抑郁的面容缄默地注视着这片夜雾笼罩的树林。地面树影斑驳,扭曲歪斜的枝干仿佛是撒旦从地狱里伸出来摄魂的爪牙,只要一注视,便像被鬼魅之眼蛊惑般毫无抵抗力,吞噬尽了所有的记忆,然后便不记得接下来是该回家还是该停留。冰凉的夜风携着幽灵的怪叫迎面而来,“沙沙”的草声惊得人冷汗直冒,恐惧感在大脑里被释放出来,弹跳着,狂舞着,继而肆无忌惮地涌遍全身的每个毛孔,毫无顾忌地蹂躏尽所有能够感觉的细胞,然后他们便会在黑暗处尽情地匿笑,看人类因恐惧而毛骨悚然的瑟缩,看着俘虏在他们的陷阱下无力挣扎,无力反抗,在他们的玩弄中一点点懦弱,放弃直至绝望。
他们就喜欢这样捉弄,似乎上帝创造的生命大都这样不堪一击。
小树林边的出租房里住着一户人家,入夜后,那扇小窗里发出的亮光很是显眼,透过薄薄的玻璃,一束光投在了黑暗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静悄悄的,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小窗是木制的,油漆的红色被岁月销蚀了大半,裸露出斑斑驳驳的印痕,有时一阵风吹过也会把它刮得吱吱地响。屋内设施很简单:毫无质感的墙壁,一张桌子,一排书架和一张床,日光灯管是用了多年的,有时会忽明忽暗地闪烁,桌子上有一盏台灯,柔和的暖色映着桌前正在复习的少年的脸颊,可无论灯光是如何调节,都无法改变少年那张略显沧桑的脸,厚厚的镜片后是一双有心却早已无神的眼圈。
如果人生是座围城,那对他来说,初三的他现在已走入了进退维谷的死胡同。
贴在窗边的挂历上,血红血红的数字刺痛着他的神经,一天天撕去的纸张里不仅代表着时间运行的轨迹,也带走了他苍白的年华。为了数字玩命似的挣扎改变,成绩单上的分数总事与愿违,光荣榜上的排名一次次将他拒之榜外,成功从不青睐他,反而一直想要打垮他。一直是班里跑得最快的他竟在测试中被对手狠超三百多米,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一个个跑过的对手,他竟在如此打击下颓丧了,身体的极点不断地折磨着痛觉神经,脚上灌了铅似的沉重,呼吸急促,缺氧摧残着意志力,嘴唇干燥,视野凌乱,空气仿佛凝成了块,一层层裹得他喘不过气,他怯懦了,蜷缩在角落边,像从高处坠下的雏鸟,再也没有了面对蓝天的勇气。
生活像一只漂浮在大海上的扁舟,跋扈的海风妄图挂断他导航的桅杆,一波波涌起的海潮将他一点点推向绝望的深渊。
透过一堵不厚的土墙,隔壁房间里传出来父亲起身接电话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又是老家人打来的,他们心里好像就只有房子,亲戚和田地。三叔家建新房了,想请父亲去喝喜酒;七舅的外公前天入土了,一家人哭得死去活来的;大伯家的地里种了五六亩庄稼,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割麦子了····父亲乐呵呵地酬和着,好像自己家也在办那些事似的,沙哑又有力的腔调正是农家汉子最朴实的声音,他一直从心里知道,父亲是热爱故乡的土地的,他健壮魁梧的身材是黑土地给夯实的;他黝黑的脸庞是伴着烈日劳作而被骄阳涂染的;额头上的道道皱痕是他抹不掉的故土情结,镌刻着他的一汪深情。父亲常说他是大地的孩子,是土地孕育了他的灵魂,是壤汁滋润了他的血液,他的身上永远有着土地的味道,可就是那样对故土难以割舍的他,竟然做出了一个全村人都无法相信的决定:离开家乡去外面闯荡,去学习更多的知识回来兴复家乡。
很多人都不相信父亲的话,对土地爱的如此深沉的他怎么会舍得离开?兴复家乡这么重的担子,父亲会不会只是心血来潮地随口说说?难道农村里自给自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安乐生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吃那些苦,受那些累?父亲坚定地摇摇头,毫不犹豫地背起行李,拿着车票,留给全村人的只有一个远去的背影。
父亲那一走,就是十六年,现实生活没有童话故事般美好的结局。相反的,十六年的外地生活让父亲苍老了许多,父亲也并未挣到足够多的钱去兑现当初他豪情壮志的承诺。
父亲的生活像蒸笼,把父亲闷在里面找不到前进的方向,热腾腾的热气遮挡着前行的路,耗尽着父亲的热血年华。
“孩子,没事早点睡吧••••”父亲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里端了杯热气腾腾的茶。
“爸••••”
“怎么了?”
“那个,我••••我以后不想上学了•••”
“不上?”
“我受够了整天像闷在监狱里似的生活,就像一头可怜的驴,看似怎么在努力,可却怎么也成功不了!我不想回去受那个罪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不由分说地打得少年的脸上火燎燎地痛。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为什么打我?!”
“你看看你现在的怂样,哪有一点我的血性!”
“你的血性?学你出来挣钱十六年却只有这几间破出租房吗?你是失败者,你没资格教训我!”
父亲又欲抬手,眼神忽的落在少年倔强的脸上,便无声地收回了手,轻叹着气,转身默默离开了少年的房间。
少年说走就走,他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行李,一种解脱般的感觉不停地催促着他,快点,快点,再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去寻找新的生活!少年把手习惯性地往口袋里一装,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钱,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父亲的房间里,打开柜子,他知道父亲总把他最珍爱的东西放在白色的盒子里。盒子上了锁,少年毫不犹豫地砸开了它,对他来说,再没有比新生活更重要的东西了。但他不知道,盒子里装着是潘的魔法。
盒盖上用玻璃表了一张照片,是父亲抱着他在田里照的,那时的他还不会走路,父亲的鞋上沾着泥,身后是一片绿绿的麦地。少年的心不知被什么触动了,翻滚着说不上的滋味。他快速地翻找着,拆开一大堆的信封也没有翻到一分钱,好奇心驱使着他拿起信纸,轻轻地读了起来。
“1999年3月3日,父亲捐出2000元用于村里修柏油路。”
“2002年8月3日,父亲捐出5000元给村里装上了路灯。”
“2003年1月22日,父亲捐出一万两千元兴修村里的水库。”
“2006年3月23日,父亲捐出两万元重修了村里唯一的学校
“xxxx年x月x日,••••••••”
少年一时间傻了眼,遏制不住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一滴滴打落在信纸上,悔恨和惭愧毒药般地在全身蔓延,深深浸透着少年懊悔的心。
“你需要钱是吗?”
少年猛一回头,发现父亲已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要多少我都给你,你说。”
少年没有回答,他偷偷抬头瞥了父亲一眼,奇怪的,明明与父亲齐高的他却忽然觉得自己比父亲矮小了许多。
父亲见少年不说话,拉起他一路狂奔到顶楼。还未等少年喘气,父亲就指着远处亮着路灯的城市大声地对他说:“我从二十岁就一个人来到这里,当我看到这里的繁华和先进后,我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的故乡也要变成这样。他们觉得农村的生活很悠闲安静,但那却也落后贫穷,所以我选择出来,尽管没有人相信甚至支持我,但我还是带着自己的信仰,突出了那片大山的包围,我不想让安逸的生活退化我梦想的翅膀!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个失败者,因为我的成功不那么完全,但是孩子你知道吗?很多青史可鉴的成就在被实现时并不需要举世瞩目的耀眼,并不需要叱咤风云的高调,并不需要轰轰烈烈的声势,它就像明天的日出,在昼与夜交替的刹那,只有那么一缕泛着梦想的曙光,只有那么点微小的信仰••••”
“可那点星星之光会不会被无尽的黑暗包围吓住,而连最后的希望也被吞噬?”
“那你觉得明天会是一个明亮的世界吗?”
“那当然会是了!”
“既然你也相信明天会是明亮美好的,那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也能实现明亮美好呢?当第一缕曙光面对无尽的黑暗包围时,如果它没有面对的勇气,如果他没有坚定的信念,又怎会把世界一寸寸地点亮?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座围城,每个人都在突围,但只有那些有勇气,有梦想,有追求的人才会选择突围,才会去超越自我,实现自己人生的价值。”
少年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抬起头仰望东方水墨似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面对着如同四面楚歌,十面埋伏般的包围,不知有多少人被吓破了胆,还没抵抗就已束手就擒;听着挫折擂鼓震天,杀声四起的浩大声势,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屈服,走下行尸走肉,自我堕落的阿鼻地狱;想着困难如火如荼,草木皆兵的阵势,不知有多少人因此逃避,躲在物质的堡垒里苟且而活。
其实生命的意义不就在于一次次寻找突出重围的出口吗?一次次坚持尝试,一次次坚定梦想,一次次突围,让灵魂在突围中得以升华,让人生的价值在突围中得以显现。
初露的朝霞里闪射出太阳的光芒,金色明亮的晨光像一把把利剑斩尽黑暗束缚的枷锁,缕缕曙光像勇士般一呼百应地前赴后继,直至肃尽所有黑暗的张狂。少年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的空气,青春的斗志和神采又重新充满他的身体,这时,世界听见辽远的天边响过一声石破天惊的咆哮——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