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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类--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作者:微沫IMOK 发布时间:2012-04-22 12:24:00

异类

嘉兴一中五彩螺文学社 吴远程

假使你与他望向同一片天空,你也只看得见你眼中的蓝天,而不知道他的眼里——天空是什么模样的?

那天,我和他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那里是走廊的尽头,一片绿荫遮蔽着,透过风中晃动的枝桠,太阳褪色的金黄光辉点点溅在了绿叶上。傍晚时分,走廊里没有几个人,对面的几间教室是暗着的,楼下的小路上,偶尔能看见几个学生低着头走着。就算是在一个美丽的黄昏,也不会引起人过多的注意。一切都很沉默。沉默的我望向更沉默的天空。他就隔着一道石柱,同样仰望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直都不知道。

回想起三个月前,同样是在一个美丽的傍晚,靛蓝中泛着点点红晕的天空像莫奈笔下的画,在风中招手的枝桠迎合我恬淡惬意的目光,一切仿佛梦境般虚幻而美丽。那时,他就在站在我身旁,而我则叹道:“这么美丽的景色,我却无法描绘它,眼看着它终成过往。”他把目光从天空转向我,饶有深意地说道:“你看得太具体了,而且你也不可能把它们全部描写下来,你应该抓住一点。”我的心结似乎被他轻易地勾到了线头,只是轻轻一拉,就舒缓开了。

一直以来,我们都有共同的爱好——文学。我们的交谈几乎只是单纯地建立在以文学为基础的话题之上,因为文学不仅能产生共同语言,也极易引发分歧,我许多次和别人交谈时都觉得自己像一个造作的人,可我们之间却能不加隐瞒地交流最真实的想法。

在与他的交谈中,我发现他懂得很多。在没有旁人干扰我们时,我们的对话也总是以文学为主。他跟我讲他读过的书,其中许多书我都只是望而却步。他谈到了许多文学知识,我都只是作为一个聆听者去耐心地听他讲述。他喜欢卡夫卡,而他的表现也很像那座城堡里的K(《城堡》的主人公),只不过他更孤僻。

班上很少有人和他说话,他也很少和别人交流。同学们都有了各自的群体,每个人似乎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他们的朋友一起,每天谈笑着度过时光。而他,异乎寻常地孤立,他那一个人的座位像一座孤岛,与大家隔着一滩浅浅的水。我看见他站在孤岛上观察着这边的生活,表情凝重,眼神黯淡,没有想要融入的意思;而这边,也没有人愿意去打湿自己的鞋子。

我行走在他们之间,像是两方之间往来的使者。直到有一天,我感到我的存在似乎也不能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

那天,我和一些同学走在校园里,谈论着各种有趣的话题。可就在大家聊得正起劲的时候,不知怎地大家的话题一下转到了他身上。

一个同学的脸上写满疑惑:“你说××奇不奇怪?”

另一个同学在一旁嗤之以鼻:“这种人我见多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其他同学交头接耳道:“他好像都不跟别人讲话,估计这人哪里有问题。”

一个同学直接说道:“这人有病吧!”

“好像××经常和他走在一起。”

他们把目光移向了我身上,我有一种被怀疑和被指责的感觉,就在大家都注视着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和他只是随便聊聊,我也觉得他很奇怪。”说完这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我不愿就此被众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从那以后,在人多的时候,我开始避免与他有过多的交谈,我总装出一副很忙或者故意和别人聊天的样子,这样他就会识趣地走开。

一天晚上,他走到了我的课桌前,用手叩了叩我的桌子。我抬起头,他脸带笑容地问道:“你是不是也写小说?”

我点了点头:“怎么了?”

他继续笑着,一边招呼我跟随他,一边应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我怀着好奇心跟他走到了他的课桌前,他拿起一个小本子,并没有一下子就递给我,先说道:“这是我写的,你先看看。”然后,他才把本子递给了我。我接过本子,翻阅了起来。他的字不挨着本子上的横线,但很整洁,也很僵硬,就如同他的身板一样,总是保持着一种姿态或者一个手势在人群中往来。

我并没有细看全部内容,只是简单地扫视了一下。文章没有太多的辞藻,所用譬喻也较难理解,叙述风格上像在模仿卡夫卡。他的风格让我没有耐心读下去,也不想被同学看到我跟走得如此近。我装作看得很认真,差不多翻了几页后,就把本子交还给他。他还保持着刚才的笑容,有点急切地问道:“是不是很特别?可能你没看懂,但不要紧,我写的东西不是那么好理解的,不过你觉得怎么样?”

我想了想,委婉地说道:“挺好的,有自己的风格,读起来有那么点卡夫卡的感觉,我也确实没看懂。”我知道这样说能让他觉得高兴,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放下本子说道:“等我写好了,发表出去,或许能造成一定的轰动。”我只是在一旁微笑。匆匆说了两句后,我就离开了。

第二天,我的一个朋友突然拉住我,有些生气地说道:“你怎么还和他走在一起?昨晚我都看见了,你们都聊什么了?”

“没什么,我们只是聊聊感兴趣的话题,仅此而已。”我安抚他那过度紧张的神经。

“我劝你还是和他保持距离,不然你会有麻烦的。”

听了这话,我不知所措,于是追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我的朋友神秘地在我耳边说着:“他这个人很奇怪的,总之不是什么正常人。我还听说一个鲜为人知的事情……”

我有一种惊悚的奇妙的感觉,强烈的好奇让我不由得听了下去。

“他的一个朋友从五层楼的教室走廊跳楼自杀了!”

那声音让我有点不寒而栗。我虽然听说了关于那所学校那件耸人听闻的事,但此刻仍然极度紧张地听着,被朋友这么一说,我首先想到了我自己,也许我算他的半个朋友。我既好奇又担忧地问道:“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在这点上,他也不知情,可他再三强调他所听闻的是事实。我沉默了一阵,突然松口气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谁都会有遭受打击的时候,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帮助他。”我像在兜售良知。他不以为然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不知道他平时的表现,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说他是个自我矛盾的人,他说什么最后总是被自己推翻。”这话我听得稀里糊涂,但他平时的讨论都似乎是有理有据的。

他见我一脸怀疑,就把我拉到一个角落里,轻声说道:“他还暗恋许多女生,有时候是同时喜欢好几个人,他的表白经常遭到拒绝。”我无言以对,但我不认为因为这样,大家就把他看做一个异类。这时我突然想起了那可怜的雨果笔下的卡西莫多。最后,我没有轻信他的话。即便如此,我还是有所顾忌。

我认识的他虽然外表看似孤僻冷漠,像一个异类,可有所交谈后还是觉得他一个很热情的人。起初,我们彼此并不认识。在一堂课上,他向我展示了一幅他在笔记本上用蓝笔描绘的画像——那是我们的老师。纸上形貌俱在,我看后惊讶于他的绘画水平,他也流露出得意的笑容。此后,我们有所了解。之后的话题也由绘画聊到了文学,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我们还是走得比较近的。那时,大多数人也都互不相识,大家彼此保持着一份神秘与矜持。

我记得一次和他去买些东西,我们边走边交谈着。一路上遇到许多我认识的同学,其中多数为女生,我们之间礼貌地打着招呼,但我并未注意到他的感受。直到上楼梯的时候,他才开口道:“你跟女生关系都很好吗?”话里似乎隐藏着讥讽,我感到有些尴尬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是彼此认识,问候一下而已。”他的回答打消了我的顾虑:“像我都没有女生和我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奇怪?或者说很特别?”听了这话,之前的担心似乎成了一种褒奖,我还没听清他说的话,便鼓励道:“其实你只要放开一点,主动一点,大方一点,她们也会愿意和你交谈的,不要有太多顾虑。”他听罢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之后,碰巧有一次我看见他和一个女生在一起聊天,还逗得人家直乐呵,那个女生叫莺,活泼而可爱;有时候莺还会看他画的画,何况他的画技也足以让他有吸引人的地方,我为他的进步而感到高兴。

他经常把自己的画作介绍给我看,有几次他画了班上的几位女生,而且还是最漂亮的那几位,他让我猜她是谁。我觉得他渐渐开朗了起来,那滩阻隔着的浅水似乎露出了水底的沙石,成为了一条彼此往来的桥梁。我有种浑身轻松的感觉,也许再没有人去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了。我看着窗外的蓝天,阳光是那么的明媚。

从没发觉时间过得如此迅速,眨眼间半年就随风般逝去了。在这半年里,我在这个班级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几乎和所有人都保持着友好的交往。而莺也成为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们之间有着更多的共同爱好:音乐、动漫、甚至是诗歌。由于我们关系是如此的亲密,所以常常被人误以为是情侣,可我并不在乎。在我眼里,男女生之间的友情纯净得像天空一样,深邃、蔚蓝、寥廓,所有人都看得见,却不知道那里隐藏着何种深意,才会误以为他们走向了爱情。

时光带给我幸福的感觉,我亲切地向每一个与我招手的人微笑。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时光如果能永远像现在这样该是多么的美妙。带着这样的一份心情,我看见他又在向莺介绍他的最新画作。我饶有兴趣地走了过去,莺看见我,对我莞尔一笑。他的笑容在那一刻突然收住了,介绍画作的手也突然停了下来。我以为自己打断了他,便示意他继续。我看见他的手有点颤抖,最后说道:“都看完了,不用再介绍了。”这时,莺回过头对我说:“××的新歌你听过没有?超好听的!”他默默地将画本塞进了一摞书里,然后做起了自己的事情。为了不打扰他,我换了个地方和莺聊天。从那以后,我渐渐发觉我和他的关系冷淡了。见面时,他礼节性地点头;在走廊里,他望向天空,不发一言,我对他说话,他也只是用一声“哦”或者“嗯”来回复我。我意识到了他的变化,他那望向天空的眼睛里有着我所不知的深意,似乎他也被天空的深邃所迷惑。

我没有为此而向他询问原因,一直以来的相互理解被时间冲淡了,淡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他说话。他日复一日地呆在“孤岛”上,没有任何交流,对所有人保持着冷漠,对老师甚至对莺也是这样。那退下的水流又漫了上去,有时候竟涌起了波澜。而我和莺的关系越来越好,我们无所不谈,还约定好一起为理想而努力。当时光到了快说再见的时候,我才从朋友那里知道:他喜欢莺。

“我该不该向他解释?”我问我的一个密友。

他想了想,对我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你和她走那么近,谁都会怀疑的。你不知道那句话吗?‘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我认同了他的观点,而且我已经喜欢上了和大家友好相处的感觉,巨大的吸引力让我不愿再做那个涉水而过的使者。一切就这样步入了最后的结局——告别。

在分别许久之后,我偶然回想起一天晚上,我和他之间最后的对话。那晚,他站在教室后面,沉默地看着所有人,我问他:

“你在看什么?”

他说:

“我突然觉得他们个个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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