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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张纸--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作者:逗号 发布时间:2012-04-04 08:28:00

                                            半张纸

 


  我拖着行李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拖着过往历历在目的杂事迈出了已立在这不知多久的被强风暴雨吹落劈打如今已脱落外保护只剩下一大片一大片红砖的老筒子楼。
  现在,我一只脚迈了出去,我已经看到外面的一切美丽景象,我愈来愈感觉这幢老筒子楼再也不能束缚着我,它再也不能束缚着我的精神,再也不能束缚着我的灵魂了。直到此刻,我才发觉这幢老筒子楼与这世界格格不入,与这景色格格不入,与我如此的格格不入。无论怎样,我想我是迈了出去,并憎恨回来以及认定此生不可能回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或物(不管是喜爱的亦或是憎恶的)都会产生一种依恋之情。反正我有,所以我才会在已经迈出了一只脚后并不急于急成地紧接着迈出另一只脚。而我是回头看,回头看看这个我生活了好一段时间,埋葬了我大量童年,青春的老筒子楼。
  没有了,没有了,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不!我分明的看到了半张淡黄色的纸张贴在门旁边的那个红砖外部还有外保护的墙壁上。于是,我将那只脚缩了回来。我忘却了我之前想了些什么,径直走过去将它撕了下来。
  这是半张淡黄色的普通小纸。纸上的字体有两种颜色——一黑,一蓝。黑的那么深刻,蓝的那么明显。这字并不单单是一个人的笔迹,而是两个人——母亲和我,母亲的字稍小,我的较大。

 

                                                    母亲
 
  纸上的字并不是很多,只有几个零零碎碎的看似无法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的词语。
  前面的字体稍小,是母亲用黑笔写的。
  出生,洪水——这是纸张上的第一个词语。
  我不知道1998年的特大洪水究竟还会有多少人记得,反正我是不会忘的。那年我出生,正值特大洪水爆发最猛的时候,整个电视台都在播报洪灾,整个镇子里的人都在用脸盆或是碗再或者是小杯子不断的往外舀水,他们只是单纯的认为只要这样,只要再坚持会,洪水就会退的。他们不会认为洪水就如一头吃人的猛兽,更不会认为洪水是一头像饕餮一般永远都吃不饱的猛兽。到最后,他们为他们的单纯与无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洪水果真吃人了,我的父亲就这么被生吞了去。1998年,我母亲在纸上写下“出生,洪水”这四个字。这一年,她此生也不会忘,毕竟,她失去了最爱她的丈夫,却得到了我。
  我叫水生,姓洪,于是别人叫我洪水生。可笑!我厌恶这个名字,即使我知道我名字的由来,我也厌恶。我厌恶这个恶俗的名字,我讨厌这个猛兽般的洪水,我完全不知道那些打着植树造林拿着铲子的文化领导人怎么一眨眼间就变成如禽兽般视金钱为上帝的拿着斧头一刀一刀砍下去的暴发户。结果,树倒——鸟去——洪水来——父亲死。我厌恶我的父亲,全镇的人都在傻呼呼的用盆用碗用杯子不断的往外舀水,他们只是担心他们的家不要被淹没,他们的电器不会被水浸湿,他们的财产不受损失,仅此而已。而我的父亲在干什么啊!我听母亲说,他可是大学生,高学历的大学生啊!怎么突然之间,连一个舀水只为保全自己的财产的妇人的智商都比不上啊!镇子进水了,父亲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父亲就这么随手抄起了门边的一把铁锹,出去了。那时,我还未出生。听母亲说,他是看到警察和消防队员才出去的,他肯定是去救人了。
  电视台依然在放着“抗洪救灾。”他们只是在报导着洪水蔓延到哪里了,却从不报导我的父亲到哪里了;他们只是报导武警和消防部队官兵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多少人,却从不报导我的父亲救出了多少人;他们只是在报导着某某官兵为救被困的老人孩子,不幸被洪水卷走,遇难,却从不报导我的父亲在什么情况下被洪水生吞。
  好多人都被父亲救了。在邻镇上,有人找到我父亲的尸体。那时,我已出生。
  他们一伙人为父亲买了个很贵的棺材,买了最好的墓地,仅此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此后,母亲都会带着我给父亲上坟,并会年年用极其严肃的口吻多我说,父亲是大英雄。
  结果,我说,我也要当大英雄。
  母亲哭了。她其实一直都未曾跟我说,她一直都在等父亲,她一直相信父亲没有死。所以,她才会每年都去给父亲上坟,她在自欺欺人。

 

 


                                                     成长

 

 

  混混,成长——这是纸张上第二组词语,是母亲的小字体黑颜色。这四个字写的时候力量用的比较大,似乎有意要将纸划破一样。
  事实证明,当年我说的那句:要当大英雄。完全不是发自内心的。
  现今,我并没有当成大英雄。相反,我成了小混混。
  他们都叫我“有娘生,没爹教的杂种。”镇里人见了我也无可奈何,连连地摇摇头。我想,他们肯定是忘记了十几年前我的父亲为了救他们而被洪水生吞的事。就是因为这件事的发生,我才落得如此下场。
  而最近,无论我干了些什么小偷小摸的事,他们也不会来谈论我。毕竟,还有一个更有趣的事情,等着他们去讨论。
  我们生活的这座小镇在行镇建制 上即将成为临近大城市的一个区,成为一个让全国人民如雷贯耳的某一处。他们每天都在预测户籍更改会带来怎样的金钱的质的飞跃,房价是不是因此而飞涨,大发展会不会带来更多的就业机会而争得面红耳赤,兴奋的睡不着觉。
  就连十几岁的孩子也在谈论着这个话题——他们在谈论着将在这里盖一所气派一点的高学。
  而这些我一点也不关心。我受够了,我要离开这里,去大城市,离得远远得,不让你们找到我。我讨厌这个镇子上的每个人,每间物。我似乎能透过一副神奇的眼镜看出他们丑恶的嘴脸。他们与那些暴发户最大的区别仅仅在于:一个暂时拥有了很多钱,一个想要拥有很多钱。
  母亲和父亲一样,也是大学生。她希望我出人头地,她一直还记着我当初说过我也要当大英雄的所谓在我看来仅是无稽之谈的笑话。
  一年后,孩子们所讨论的所谓气派的学校以惊人的速度建成。于是母亲把我扔了进去。
  于是,我不再是混混,再也没有人叫我“有娘生,没爹教的杂种”,更没有人提起曾在1998年大洪灾中救过他一命的我的父亲。
  我的成长,让我对这个镇子上的人逐渐不屑,甚至是蔑视。我开始讨厌那些小混混倚靠在路灯柱边吹唱着口哨去调戏过路的女孩子,却开始忘了自己以前也是个混混,指不定干过比他们还猥琐的事情呢!我开始讨厌街道一角的阿公:耳背,没什么修车技术,价格贵,口臭和满嘴脏话。我怕我这样子在镇子待下去迟早会变得和他一样的糟老头。我开始讨厌这幢老筒子楼,只因它的外观难看和嘈杂声无法入耳,又不曾会料到我的未来是否有能力住得起比这筒子楼条件要好的房子。
  于是,我开始努力学习,不为出人头地,也不为做大英雄,只为离开小镇,去大城市,走的远远的!

 

 


                                                    我


 
  准备,远走——这是纸张上第三组词语。字体稍大,颜色深蓝的明显。
  现在的我,完全已看不出当年充盈全身的混混气。我的成绩已经在全校名列前茅,我已经感到大城市在向我招手,幸福的未来在想我招手。
  我依然每天按时到校,母亲这些年一个人走过,岁月斑驳了她的容颜,她的脚步日趋蹒跚,我们有一年多没给父亲上坟了。
  又有多少人记得1998年特大洪灾救过他一命的我的父亲。我和母亲只是偶尔想起,外人大可不用说了。
  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我已经确信若不出意外就会考上大学,过城市人的生活。
  母亲在我考前不断地给我讲着她与父亲是如何相认,相知,相爱的,她的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至于念叨着什么,我是没听清楚的,因为当时我在幻想我的城市生活。
  后来,我果真考上了大学,迈入了城市。紧接着开始了我的城市生活。生活很美,我逐渐忘记了在镇子上的母亲。    

 

 

                                                     尾

 

  母亲疯了,她至今还相信父亲没有死。在我考上大学后,她就不断开始外出寻找我的父亲,也问过很多人,包括邻镇人,大多数人都说不知道有这个,只有一两个年长的老人说听说过有这个人。于是母亲疯狂般地抓着那个人,不断在问,“那大英雄现在在哪?”
  “不是当年有人过来把尸体抬回去了吗?”其中一个老人很平淡说。
  ——尸体!母亲是听到尸体这两个字才精神分裂的。
  我赶了回去,发现躺在床上的母亲正傻傻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呢喃着什么。我凑了上去,才听到他在重复着:没死,大英雄没死......
  与此同时,我看见了筒子楼红砖上盖着一个大大的拆字,并且好多地方都有拆字。问了一个镇子上的人,才知道当年大家在讨论的那件“我们生活的小镇在行镇建制上即将成为临近大城市的一个区”这事其实是真的。半个多镇子都要被拆,用来建游乐园。
  我很无奈。他们用金钱就这样这样埋葬了我童年和青春的种种,在此土地之上建立一个幸福快乐的游乐圣地。
  我把母亲安置好后,回屋整理一些必要的东西,全都放在一个行李箱里了。
  我用了几秒钟的时间看了看这半张纸上的几组词语,却整整回顾了从我即将出生到现在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我将那半张纸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行李箱里,昂首挺胸,面带微笑,将另一只脚也迈出了老筒子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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