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王
“老王,又去钓鱼啊?”一向沉默寡言的王叔点了点头,坐上驾驶位,缓缓驶出小区。
说起王叔,街坊邻居都知道他平生没什么别的爱好,不爱抽烟,也不好喝酒。但就一大爱好一直挂在心头——钓鱼,若不是王姨屡屡劝阻,他能从旭日东升一直钓到星光璀璨。可我从未见他带回来一条鱼,但大家都叫他“渔王”。
有一次,我跟着王叔去钓鱼。驱车一小时我们来到一条说不上名字的江,江对岸是连绵起伏的山。清晨的微光从山谷中洒下,如同镶金带银般的山脊,水面上闪烁着光,照亮了在光波下颤动的层层密叶,映出了在水波中荡漾的青天白云。王叔正蹲在江边收拾渔具,时而抬起头看向如梦如幻的江景。无论是江上淡淡的薄雾,还是群山连绵起伏的边线,都令王叔痴痴地望着。
王叔站起身,双脚一前一后站定,右手持竿,左手将鱼钩挂在自己腰部左侧,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左手一松,鱼钩像有生命般快速向江心飞去,然后又如蜻蜓点水般轻轻扎入水中,没有激起一点涟漪。这时,方才吸入的一口气才慢慢吐出,我看得目瞪口呆。
不多时,鱼漂动了。王叔猛地起身,右手提竿,左手收线。只一会儿,一条小鱼便落入了王叔粗糙而又宽大的手中。王叔看了看,而又小心翼翼地把鱼从鱼钩上取下,再轻轻地把它放入水中。“王叔!”我惊叫起来,“这鱼虽小,煲汤正合适呢。”王叔抬起头,慢慢地说:“我钓鱼不是为了鱼。而是为了享受钓鱼的过程。既然这样,那放它回去又何妨?”见我还有疑惑,王叔又补充到:“你坐在这儿,难道没有听到江水铮铮琮琮,听到麻雀轻俏的哨声;没有看到远处森林迷梦一般的昏黑或是山腰丰富多彩的颜色;没有感受到大江东去的壮阔,感受到鸟语蝉鸣的幽静?这不比钓上来的鱼更有意思?”
我便学着王叔,坐在折叠椅上,看着远处的山,近处的江。王叔钓上一条条鱼,又一条条将它们放入水中,看着它们摇动着尾巴,向江心游去,王叔咧开嘴笑了。
黄昏时分,王叔准备返程。我和王叔一起,在江边洗了把脸,从脸颊滑落的水珠落入水中,激起了小小的涟漪。空中回响着“啪塔啪塔”的声音,也许对“渔王”来说,钓鱼最重要的不是鱼,而是钓的过程。在我心里,王叔是一位诗人,他以江面为诗,用钓竿牵扯下日月、星光写下动人的诗篇。
也许,多年后我会像王叔一样,带着自己的钓竿,坐在江边,不为钓鱼,只为钓一缕春风,一川夏水,一片秋叶,一池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