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姑娘

许姑娘

浙江省江山中学   高二二班   陈雨欣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连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从播音机里传出来的歌声嘶嘶哑哑，显得有点古旧而又渺远，却又不失本该有的热情。这个声音在这个村子里有着特殊的含义，因为每当它响起，大家就知道，许姑娘来了。

曾几何时，我也因为这嘈杂的声音而皱起眉头，可爸爸见了，总是毫不犹豫地对我说：“你可别不耐烦，这个村里你谁都可以不给面子，却唯独不能嫌弃她！”我不解，非要刨根问底，爸爸叹了口气，向我讲起她的故事。

       十几年前，因老家深居大山深处，出入十分不便，政府便将大家都从山中迁了出来，放在这里，成了一个移民村。大家唿的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邻里之间都不熟悉，各家的“领地”也没有正式划分好，所以每家都想多占些便宜。你抢我两亩田，我多你三尺宽。邻里之间恨不得天天打架，好来捍卫自己的“财产”和“尊严”，家家剑拔弩张，有时候冲突爆发便一发不可收拾。而就在这种情况下，许姑娘自愿来做调解员。

      “唉，你也知道，这种工作本来就吃力不讨好，更何况是刚搬来，大家矛盾重重的时候呢？”爸爸说着，停下来，叹了口气，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不忍，像夜晚深深浅浅藏着水沟偶尔闪一下波光的地面，“这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果不其然，就在她新上任的第一天，就有活干了。这两家的矛盾起源于一座占用他人门前地的洗手台。建的时候王阿姨一家不在，回来才发现自己的门前缺了一小块地。当时正值分地的高潮，每户人家的卯足了劲，想要做出点水花。这个事情就成了一个导火索。

      “哎！你们怎么回事啊！你们家的洗手台干嘛占用我家的地盘啊，跟我商量过了没啊就随便建，你家门前那么大块地干嘛呢，合着就你家的地是地，我家的就不算咯！”

      “不就那么点地方吗？我建都建了，你还能让我拆了不成，又没妨碍你什么，你要怎么走才能撞上啊！”

     “哎哎哎，大家都别吵了，”许姑娘，一只手撑着这边，一只手撑着那边，单脚斜站立，另一只脚还不住地去勾他们手中的扫帚，“别动手啊，有话坐下来好好说嘛！”

     “我跟她可没什么好说的，我觉着吧她也没什么想说的，要说先前咋不说呢？”王阿姨一用力，挣开了许姑娘的手，拎着扫帚不住地往前打，“你还有理了，你以为我不敢让你拆？”

     “啪啪啪”这几下一下没浪费，全打在了许姑娘腿上胳膊上，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没一会儿胳膊腿就肿了起来。刚出大学的年纪，她的眼眶里浸满了泪水，不住地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别别打了……”她呜咽着，抓住扫帚的手却不肯松。用竹条扎成的扫帚自然算不上光滑，几根细刺般的小分支扎进了她的手，伤处周围不一会儿就充了血。

闹了不知道多久，两家终于消停了，赶着去吃晚饭。许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静静地在洗衣台上坐了下来。夜幕悄悄降临了，像是被打上了一层深蓝色的阴影，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一动不动。“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们互相理解，互相体谅呢？”她看向远方起起伏伏的山丘，不自觉地喃喃道。

第二天一早，许姑娘就提着几个颜料桶来了。她先是用白漆将洗衣台的背面细细地刷了几遍，接着用粉刷在上面涂来涂去，完工之后，又将新买的盆栽贴着洗衣台的侧面摆好，总体偏向李阿姨那边。

     “啊……”李阿姨打着哈切出来了，看到那几盆盆栽时瞬间瞪大了眼睛，“这谁的东西赶紧拿走拿走！放在这多碍眼啊！”

     “咦！这是？”王阿姨抱着三岁的小女娃出来，迎面就对上了那块五彩斑斓的墙壁。怀里的小女孩咯咯地笑起来，咿咿呀呀地比划着要下去。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些莫名的滋味。

     “哎呀呀，这都突出来了，怪不好看的。”李阿姨盯着那些盆栽，抱怨道。

     “可李阿姨你看，这不是刚好和您的洗衣台对称吗？”许姑娘淡淡地笑着，丝毫看不出昨天的无助与委屈，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彩。

     “额……是啊，”李阿姨闻言再次看向洗手台，却再也说不出否认的话。那个洗衣台本突兀地立在两户人家之间，加了些盆栽，却变得无比和谐。它们掩盖了中间地面上分砌水泥时割出的线，又有前有后的，像是八卦阵的图纹。“行吧，那就让它们放这里吧。”李阿姨的脸上多了些看不出的红晕，艾艾地应了声。而在另一边，王阿姨看着对涂鸦墙乐不可支的小孙女，也无奈地笑了笑。至此，这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除了这个，可还有好多呢，这十几年来，她都是这么做的，”爸爸赞叹着，随即又向一旁躺在摇椅上，悠闲地扇着扇子的爷爷努了努嘴，“你别看你爷爷和你奶奶平常那么好的样子，以前可可需要许姑娘了呢！”

我看向爷爷和坐在一旁嗑瓜子的奶奶，实在想象不出他们吵得昏天黑地的样子。如今两人在大榕树下小憩，满是平静美好的生活该有的样子。

     “现在邻里之间关系和谐多了，可她还是不愿意歇着。总是随身带着个播音机，想拉着大家一起跳舞，说是能增进感情。”

我慢慢地抬起头，注视着消失在转角处的那个身影。一曲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仍随着风飘到了这里，飘到每一户人家里。

       岁月虽然消逝，容颜虽然老去，但爱人的心不变，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村里的人一直叫她许姑娘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