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爷爷
他黝黑的面容上,被岁月和骄阳刻下一道道痕迹,斑白的两鬓彰显着他的的沧桑与年迈。他是我的爷爷,一个“老相公”。
他是为人家做佛事的,例如某人家有老人几十岁大寿,便要请他去诵经念佛,我们当地便称之“老相公”。打我记事起他,似乎就在做这个行当,每次做完事回来,总会给我带上一点零嘴。但从妈妈的口中,我得知他并不是刚工作就从事了这个行业。早年间他做过水泥工人,带过许多徒弟,我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估计也早都已断了联系,不曾想到这师徒的情谊如此深厚,有些徒弟如今与他还有密切的往来,他家办了什么大事儿,还会邀请我们过去吃酒。也许是徒弟顾及师徒之情的感念之心,也许,就是他的淳朴厚道,他的倾囊相授让人动容。他这样老实巴交,一根筋的性格,让邻里关系非常融洽,旁的老头老太都喜欢他的直爽憨厚,愿意处处予他方便。虽容易被占小便宜,但他也乐得自在。
我家院里有一小块田,供他种东西。老一辈人总是喜欢自己种地,吃最新鲜的蔬菜。他也如此,对菜地里的那些苗有着护犊子般的心态,鸡窝,瓜棚架也都是他亲力亲为,一点儿一点儿拦好造好。糊水泥,做小木凳,修电路……他似乎有各种神通,能干许多专人才会的活儿。他总能给我惊喜。
他是个有点“邋遢”的人,衣服上常有不知道从哪蹭来的灰,从地里回来,裤子上常沾着泥巴,衣服上挂着枯叶的碎末,他总是不在意的随手掸去。身上总是穿着旧T恤和旧裤子,颜色很深,像蒙了一层灰,仿佛随意抖抖就能抖下泥土来。
一天,雨下的很大,天一直阴沉着脸,仿佛要将道路灌成河道。这天他原没有工作,便搬了小板凳坐在门口,望着外面如帘幕般的雨,看着从檐沟里流下的水柱,点着一根香烟,一口一口的抽。烟和雾蒙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农村里是安静的,周围只剩下雨声。一道响亮的电话铃声划破了这寂静,他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没聊几句话就“哦,哦,那我去”地应下了什么事情。挂了电话,他便起身去推他的电瓶车,跟我们交代说,有场事还缺了一个人,领头的人打电话来请他帮忙。奶奶和妈妈都忙劝他,这样的天就不要出门了,把这事推了吧。爷爷望望外面的雨,吐出最后一口烟,掐灭烟头,像他往常一样用不紧不缓的语调吐出几个字:“要去,人家需要我,我自然要去。”说完他也没再管我们的劝阻,披上雨衣,骑上电瓶车就走,只留下一个雨中的背影。
他是一个普通的老农民,不会法术,却尽显“神通”,不擅沟通,却总能无惧风雨出现在有需要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份淳朴,是这样有责任心,这样不拘小节,是这样老实,但又不管不顾不回头的真性情,让嵌进他脸上皱褶里的泥土都闪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