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线
六点,闹钟吵醒了她。
她烦躁地关掉闹钟,脸上的黑眼圈显示出她昨日的疲惫。她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打开最新的新闻推送。
“今日10时起,武汉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
她顿时从床上坐起,瞪大的双眼像是在质疑这则新闻的真假。她沉默良久,听到楼下一阵吵闹,便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只见客运中心的门口围满了人,警察和保安站在门口形成了一条界线,扩音器里不断重复着车站关闭的通知。车站门口已然是人山人海,他们大都带着大包的行李,有的拿着手机焦急地通话,有的对着车站破口大骂,更多的则是无奈地转身离开。
这一切都尽收她的眼底,她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低头长叹一口气。看着楼下哭喊的人群,她的眼神坚定了起来。
她拨通了电话:“妈,武汉封城了,我可能回不去了,照顾好自己,别太担心我。”
从那天起,一条界线阻挡了疫情的扩散,却也阻隔了千万户家庭的团圆。
凌晨一点,这是她连续工作的第19个小时。回到医院的这几天,她经常日夜颠倒地工作,轮到值班的6个小时里,不能吃不能排,在厚重的防护服下,她常感到难以忍受的闷热和窒息。
此刻她正在给一具尸体消毒,这是今天她处理的第三具尸体,裹上尸体包装袋的那一刻,她建立的心理防线瞬间被击溃,她再也无法强迫自己冷静,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泪流满面。病房里只有机器的滴滴声,但她的内心却在一遍遍大声惊人的质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为什么明明竭尽全力却还是无济于事?
惊人的死亡率很快冲淡了她刚站上一线时的喜悦与激情。
冰冷的尸体袋,是生与死的界线,无论多么痛彻心扉的眼泪,多么撕心裂肺的呐喊都无法越过。
工作第三天,她忙的不可开交,每天三小时的睡眠支撑着她。看着监护仪上的氧饱和度:85%,她知道事不宜迟,必须对病人进行插管。
病人的床头半摇高,他竭力撑坐着,胸膛剧烈起伏,拼命地攫取更多的氧气。他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周围的医生,眼里除了恐惧,更多的是渴望,好像在说: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
她与几位同事对病人进行了麻醉诱导,很快,药物起作用了,下一步就是进行插管。她屏息凝神,仔细操作着,稍有不慎,病人就会有生命危险。几秒钟后,操作成功,她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
接下来的一系列流程也都顺利完成,她便做着最后的检查工作。
“心跳停了!”她身边摸着脉搏的同事突然大喊。没有片刻犹豫,她将双手叠放在病人胸骨正中,不停按压,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按着频率不断猛烈按压,丝毫不敢有所懈怠,活像一个输出机器。她瘦弱的身体在此刻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她就是一个外置发动机,强迫病人的心脏搏出血液。
“1mg肾上腺素直届推注,三分钟一次!”她吼道。两分钟过去,她的手臂已渐渐失去知觉。她和同事快速换手,轮流按压。五分钟,十分钟,她死死盯着监护仪上的心率,它终于变得规律。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知道,自己又从死神手里夺回了一条生命。
她,白衣战士,无数个传奇般的他们组成了最不可动摇的界线,这道界线,击溃病痛,守护人间真情,守望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