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
“唰、唰”竹扫帚用它手指似的竹枝一下下扬起灰尘,那个橙色的身影在车水马龙中,在尘埃中穿梭。
他长年累月地清扫这条大道,尘埃将他的脸笼上一层灰纱,唯有那澄澈坚定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些被人们随意乱扔的垃圾。他不时用不同的方法拿捏扫把,让所有的垃圾仿佛久别重逢的故友那样,在扫把的提点下相认并聚在了一起,然后被畚斗送回它们共同的家——清洁车暂住。
“喔——”是一声鸡鸣。他坐起来,又穿起那件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橙色外套,又推着那辆小三轮,又怀揣着几个馒头,又踏上那条路。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季,每一年都是这样,唯一改变的是一头短发由密变疏,由乌黑变得斑白。
他急匆匆地赶到目的地后,用粗糙的手抓起一个馒头,纹缝中早已洗不净的污渍与白面形成鲜明对比,也与他随身携带的一个花“重金”购买,浑身灰亮,表面已被磕碰得凹凸不平的保温杯有些相似之处。这样一口热水一口馒头地吃完,他便开始了他的工作——清扫街道。看到那一头白发,人们都觉得他老了,可手臂又那样苍劲有力,一下一下扫着,尘土飞扬,清脆的摩擦声回荡。从早晨到中午,该是吃中饭的时候了。他要回家吗?不,他又拿出那个袋子,抓起果腹的馒头开始“享用”午餐。馒头,多清淡无味啊,可是看他吃起来就像是大鱼大肉,津津有味,每一口都是不同的味道。完毕,又提起扫帚,展开与垃圾和狂风的搏斗。
仿佛春夏秋冬都一个样,他都只穿着那么几件衣服。
夏日的炙热烘烤着水泥路面,泼下一盆水便会像知了一样吱哇作响,人们都窝在空调房里,巴不得躲进冰箱。而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依旧套着橙外套,在烈日下清扫路面。汗珠从额头开始往下滑,流过布满皱纹的脸,描摹着灰尘,大风,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他的皮肤在太阳光毒辣地拷打下变得黝黑,有了汗水晶莹的映衬,好似玛瑙一般。
夏天,他与单薄的里衣相伴,而冬季,他则与几件打了补丁的毛衣为友。黑的,灰的,与他肤色相近却又不相近的颜色。的确,在夏日他的皮肤是黑色的,可在冬季凛冽寒风的洗礼下,或许多些红色。他的耳朵是红的,开始是冬季的低温,而后是劳动后的热气。“穿这么点衣服,你不冷吗?”“大早上确实挺冷的,这扫一扫,动一动啊,整个人一会儿就暖和起来了。”他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脸上的皱纹被咧开的嘴角挤到边上。暖阳出来了,给他的脸点上金黄的光,温柔,慈祥。
“爷爷!”每逢过年,他的孙女便会在爸爸妈妈的带领下到来,与他团聚。这时,饭桌上久违地摆满了丰盛的菜肴,他久违地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抱着孙女,举着一串糖葫芦,那红就像他冬天冻红的脸颊,像那颗炽热的心。他笑着在他孙女的脸上亲了又亲。临走时,一向省吃俭用,连瓜子花生这些小零食都不买的他,毫不犹豫地掏出钱来,给孙女买了爱吃的糖,塞到她的口袋里,笑着与 他们告别。
“唰、唰”大道上扬起了阵阵尘埃。他正如那尘埃,虽然微小,但总在不经意间演绎自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