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传奇】她

她

又一年盛夏。下课总能看到楼道口那个佝偻的身影。要么拿了一把拖把反反复复将地面拖净，要么就是拿着体积很大的垃圾袋麻利地装了一大袋垃圾往外拖，还有在洗手间偶尔碰见的那一声热情的招呼与闲聊。

大妈看着有六七十的年纪了。苍老的容颜经岁月雕琢，褶皱深陷，像刀痕，常年忙碌的手臂尚算壮实，却有着树皮一般的外壳，皱巴巴的。混沌的眸底会因为女孩的出现多一丝光亮。不曾去深究她们的关系，却能在不经意间捕捉到眉眼间流露出的疼爱与关心。“在学校过得开不开心啊”“这几天吃得好不好呀”“一定要认真听老师的话啊”……这样的年岁，也不是不能让子女赡养或是靠着退休金养老金过日子，大妈还要待在学校忙活，在他人眼里似乎是固执， 但这一辈的老人是过惯了苦日子的，清闲下来反倒浑身不舒服，她有她的操心。留在学校，勤勤恳恳帮学生们打扫卫生不说，言语间的热情与乐观倒也让人褪去几分疲惫。

我不禁晃神，记忆里也有这样一个身影，固执地留在心底许多年了。那些年上幼儿园，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师承担了生活上学习上的所有工作，一声声稚嫩的叫唤中早已将她们看成生命中很重要的人。还有她。她会给我们做饭，会哄我们午睡，会带我们玩耍……不似温柔知性、安抚人心的吴老师，不比知识渊博、能说会道的周老师，她只是一个可以说是木讷少言的老妇人，却有着岁月沉淀下来的祥和与慈爱。她说，你们要一直这么快乐地笑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从小班读到大班，一直没变的是她皱纹密布的眼角眉梢含着的浓浓笑意和慈爱，让人卸下所有防备想要亲近。犹记得那一年，我偶然发现舅公家隔壁那一栋朴素的小砖房就是她的家，两家之间的矮墙是小小的我也只需垫几块砖就能探出脑袋一窥究竟的。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一向内敛我敲开了她的家门，跟着她在这栋小楼里转悠。几次之后，我才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也有愁苦，为了体弱的小孙子，为了工作不顺心的儿女……是啊，她也不过一介普通人，哪怕平常一向笑脸示人，也不可能没有烦恼，也怕生老病死的捉弄。身为小孩的我哪怕向来懂事也很难理解，只是懵懵懂懂间有些心疼。毕业那天，我们对每一个老师挥泪告别，站到她面前时却只想要回她一个最灿烂的笑容，再去抚平她的皱纹，以及那心底的悲伤。我相信，来到这里大约不只是为了谋一份生计，也不只是因为闲不住，她想守护的，是我们无忧无虑的笑颜。没有当面的告别，再去的时候已物是人非，长满青苔的矮墙边终究再没出现过那张苍老却明媚的笑颜。 那段记忆却深深刻在心底，蒙上了晨间柔柔的光晕。

如果说岁月留下的痕迹是刀刻，那也必是一把钝刀，最可怕的是会一点点腐蚀人心中的骄傲。年轻的她们或许也曾不甘平凡却泥足深陷，临到老却还愿意燃尽最后的光辉为这个世界添一分明媚的色彩，在千疮百孔之后。这大概也就是一种不平凡。

感谢，遇见。遇见忙得那样美的你，遇见笑得那样美的你，柔和了时光，缱绻了岁月。原来不知不觉间，你已酿成一曲传奇。

周锦萍

浙江省萧山中学

新2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