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我沧桑
山我沧桑
黎明的古道,透着雾气。晨露与晨光舞动这的,是沧桑的草,沧桑的树干,沧桑的石道,包括那间沧桑的老木屋子。
翟老山叹了一口气,站在那陪伴他四十多年的老铜镜前。镜虽被翟老山擦得透亮,却依然泛着星星的古斑。他眼前的这一切,仿佛打他出生起,便一直静悄悄地矗立在这里。唯能见得时间流转的,只是愈白的须鬓和褶皱的额头。翟老山在镜前嘀咕:“多好的山,多好的石道啊,怎么就是没人来呢。”
翟老山平时只种些洋芋,填饱肚子就行。空出来的时间就独自一人拿着画板去写生。他在石头上一坐就是一整天,笔在纸上挥写,山景跃然其上。翟老山的画,气势磅礴。他画的山,拔地擎天,包容百川可吞万物,地虽动,山不摇;他画的水,穿山破壁,气势汹汹奔腾而下,如瀑悬空,怦然千里。等到黄昏已至,日落西天,便独自一人回老木屋子。夜里,点着油灯,独自一人端详白日所绘,便觉得今日没有虚度,便可微笑得进入梦乡。
今日翟老山收拾了画具,走在 古道上,忽然感到一丝凄凉。“三年了,这山里终究只有我一个人了。”他停下脚步眺望着远方。他年轻的时候,有个老庞,两人一同作画,一同游乐。老庞善画花鸟,翟老山善画山水,尽兴时,两人同绘一画,那画在当时算绝世精品了。当时还有些人来山中拜访他们,众人共饮茶酒,切磋画技。然而后来,拜访的人渐渐不来了,老庞忽然患中风死了。翟老山悲痛万分,把他埋在老木屋子边。他又收了一个徒弟,叫阿乔。只不过阿乔跟了翟老山三年,就出师了。临行前,翟老山赠予阿乔几幅画。又过了四年,阿乔回来了,高兴地说;“师傅,您的画我卖了几件,大家都称绝,您在山下已经小有名气了。”翟老山一听,便沉下了脸,怒斥:“画如果用来卖钱,买名声,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是,师傅,有个书画协会的想见你!”“不见!”翟老山愤愤地关上了木门。从此,阿乔再也没有见过翟老山,山里的确只有翟老山一个人了。
晨风拂着翟老山的皱纹,吹动老树的梢干沙沙作响。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宁愿做各种生意,也不来欣赏这绝美的老山。也许是真孤单了吧,或许是累了,翟老山坐在石头上,也不画,只是静静地凝视,他仿佛也变成了石头,毫无声息。
黄昏,翟老山又回到了老木屋子,他走到老庞的墓前,忽然泪如雨下。抱着墓碑?,回忆仿佛被什么击中,往事历历在目,脑海之中闪过无数老庞的画面,想起了自己与老庞的当时,这些片刻一瞬间消失,一瞬间再回来,然后在消失。朦胧中,翟老山得到了些许安慰。这些年,他远离世俗,不愿下山,就是舍不得这山,舍不得老庞,舍不得他心中对他所热爱的底线。可是,越来越没有人懂他,甚至越来越没有人知晓他,他也越来越寂寞,山中也越来越死寂。
虽然如此,翟老山还是要在山上待下去,继续画他的画。想着,他又拿起了画板,起笔洒墨,画出了他记忆中的山,记忆中的曾经往事。翟老山也认了,面对心之所往,他必须孤独。
“孤独就孤独吧。”翟老山画得更起劲了。他又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对着老庞的墓碑说:“老庞,我还有你呢!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这山即使它在沧桑,它也是活的!”
夕阳映照下,晚风吹拂,拂过翟老山沧桑的脸,拂过这座苍老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