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王同学的一封信》

                                                       致王同学的一封信
                                                                       嘉善第二高级中学 高一（12）朱毅妍
  人无法跨越的鸿沟不过是一生一死。生，呱呱坠地；死，转瞬即逝。回过头来，王同学离开我们也这么久了，已是天各一方，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一）初识
  那是一个秋日里，母亲带了一位叔叔来，说是我的新爸爸。“小阳，这是你王叔叔，旁边的是王叔叔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哥哥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妈妈在一旁介绍道。漫不经心的我也只是害羞地点点头。王同学却很热情，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一下握住了我的手。“你好，小不点，以后就有哥哥保护你啦。”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少年郎，白色的衬衣，小麦色的皮肤，一潭汪水般的眸子，一对若隐若现的酒窝，都为少年隐上一层神秘的袈裟。
  家中突然多了一位成员，确实让人倍感不适同时又担惊受怕。怕母亲对我的爱会因此减少一半，怕自己的东西要被分享出去，怕属于我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面对早晨的双份早餐，鞋柜里多了的几双鞋子，阳台上晒着的两件校服，心里好不是滋味。面对陌生的哥哥，未知的可能，却油然生起一种压迫感。在往后的相处中，这种压迫感也愈发强烈。
  
                                                      （二）熟知
  忆起那段青葱岁月里，似乎悲喜交加，对他简直又爱又恨。
  在学校里，我成了他使唤的奴隶。端茶送饭，拎包提箱以及各种跑腿任务都交由我承包了。不仅如此，他还是个暴敛的主子。他的捉弄手段也十分“高明”。揪辫子，拿虫子吓虎，故意伸腿绊人，都成了他的家常便饭，我也渐渐习惯。只是那件事却始终让我耿耿于怀。
  那是初夏的时候，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班上来了一位转学生——白衣少年，星光散满肩，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瞬间惹得女同学春心荡漾，欲罢不能。而我也难逃一劫，怦然心动，小鹿乱撞。在心中一次次的纠结，还是选择将这份心动汇编成一封情书赠予他。那一夜，千丝万缕的情感都幻化成纸上文字。墙上的时针转过一圈又一圈，桌前的台灯一闪一烁，一页页的白纸被填满塞进了粉红色的信封里。第二天，我满心欢喜地来到班级，班级里沸沸扬扬。望见一个高个子少年手中扬着一张粉红色的信封，嘴上宣读着害臊的情话，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同学。“看，作者来咯！”沿着王同学手指的方向，大家齐刷刷投来鄙夷的目光。我多想起身跃起抢过那封信，但双腿却像黏在了地板上一样，双手像是锁上了千斤顶。此时任何的言语都是狡辩的理由，我选择了沉默……
  自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有同王同学讲过话。慢慢的，我逐渐沦为同学们的笑柄。是饭桌前八卦的对象，是茶余饭后的玩笑话。也自从那天起，王同学像变了个人似的，疯狂向我示好，而我也疯狂躲避。他追我逃的日子也一天天地过去了。
  突然有一天，校办处的通知打破了这样的生活。布告栏的通知上清楚地写明了王同学的“罪行”，因打架而被记上一过。我连滚带爬地冲回教室了，发现他早已收拾好书包在门口等着我了。“回家。”他只是冷漠地说道。那一天，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回家。在路上，总是忍不住地瞟着他，看见了他嘴角还未干透的血丝，眼角的点点淤青，心里不痛不痒，很不是滋味。
  “为什么？”我鼓起勇气问道。
  “嗯？”
  “为什么要打架？”
  “因为他们骂你，羞辱你。”
  “那你就需要打架来解决问题吗？”
  “可我是你哥啊！”他吼道。突然间，我愣了神，阳光照在脸上，却温暖了心间。或许是那缕阳光的见证吧，意难平终将和解，万事终将如意。
   和解的第二天是个周末，却正好遇上生理期，便赖了会床。肚子一阵阵的绞痛，实在难以入睡。起身路过厨房的时候闻道一股焦味，定睛一看，哥哥系着个围裙，手忙脚乱的。望着餐桌上烧焦的荷包蛋，一切都明白了，只觉得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哥哥一个转身，整杯的热牛奶撒在了我身上。“哎哟，你怎么走路没有一点声音的……”哥哥虽然嘴上抱怨着，还是赶紧给我拿来了纸巾。“你赶紧去洗洗，然后来吃早饭。”命令般的口吻是他的标配，可这一次我很愿意听从命令。这顿早饭，不论口感，还是很美味的。
                                                   （三）离别
  兜兜转转又是一年，青葱的树叶宣告着夏天的来临。在这一年里，我真真切切感受到有哥哥保护的幸福。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份幸福竟也如此短暂。
  夏日与海风是再不合适过的搭配。在哥哥的一顿怂恿下，我们俩瞒着父母偷溜到海边去玩耍。咸咸的海风，汹涌的海浪，激情的沙滩，勾引着少年们的心底。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一切烦恼皆烟消云散，心中满是自由与徜徉。陶醉着沉醉着，也逐渐忘却自己不习水性，却也学着大人们的样子跃入水中，享受着海的温度。突然一阵瘙痒从脚底板传来，在还没意识到危险之际，双脚慢慢地被缠住。海底像是无底洞，一点一点把我往下吞噬，海水一股一股地向我嘴鼻里灌注。在本以为要与世界告别之际，忽然感受到一股力量把我向岸边推。也不知是自小胆小的原因，只觉眼前一黑，便彻底没了记忆。
  醒过来时已是在医院。“哥哥呢？”我迷迷糊糊，但下意识地问道。看着妈妈沉默不语的样子，心头瞬时一紧，也不知身体哪 来的劲便冲出了病房。脑中像是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竟冲到了手术室门口。看到手术室门口坐立难安的叔叔，一时间竟哽咽起来，喉咙里像卡了鱼刺那般难受，想说却说不出来。我静静地走到叔叔身边，望着“手术中”的红灯一直亮着，心里像是被万箭穿心那般难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医生一脸无奈地向我们宣布：“病人抢救无效。”我瞬间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抢救无效”的声音一直在脑中回响，“不，这不可能，不可能……”我歇斯底里地吼道。母亲一把把我搂入怀中，抚摸着我的头顶，极力安抚着我，但她自己早已泣不成声。平日里自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王叔叔，攥紧里拳头，掖着衣角，偷偷抹着眼泪。
 原来那天哥哥把我救上岸后，原以为是虚惊一场，回头一看，却看见水中有只手在挣扎晃动求救，哥哥也不顾三七二十一，再次跃入水中。可好不容易救起人后，自己却被水草缠住了双脚，他拼命挣扎，但已是精疲力尽。被人发现时，早已肺腔中注满了海水，已是无力回天。
 在失去哥哥的日子里，我像是丢了魂一样，魂不守舍地呆坐着，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以前在客厅打闹的场景时隐时现地映在眼前。家中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声音，却异常得安静。妈妈和王叔叔虽然不表现出来，但我知道他们心中也是悲痛欲绝。妈妈在做饭时，也会习惯性地盛四碗饭，也会喃喃自语地自嘲道：“瞧我这脑子。”王叔叔时常在深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擦拭着哥哥的照片，偷偷抹泪。他们或许是担心我会难过，对哥哥只字未提。但我隐隐约约地可以感受到哥哥从未离开我们，他只是以另外的身份和形式守护着我们，化成风，化成雨，化成光……
 人的一生短暂，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只不过沧海一粟。可不禁感叹，长度被限定的渺渺人生，竟有着可以无限延长的宽度，于是在弹指而过的草木流年间，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烙印，翻飞绚丽的光影。他不过是一介匹夫，不过是位青春少年，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子，他只是把自己的所能拼凑起来，然后便有了划破黑夜的光亮。
 你永远是我心中的传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