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在浙里】 老家有栋楼 虞千瑶
一栋房塌了,没了。他们说要重盖一栋别墅。一条河埋了,没了。他们说要留一块空地。
心里放了怀念的土地,连听见从前的风声都不禁游荡出灵魂,魂牵梦绕。
奶奶的家在乡下,在楼还没拆之前就是一栋普通的老房。
小时候晕车,可一到老家前的滑坡路时就兴奋得打开窗,大喊:“我回来啦!”
奶奶笑着,从那旧木门里急促踉跄地走出来,烟囱上烟雾缭绕,八点的早晨天全亮了。
鸡嗓子闲时就喊几声,走着憨态的步伐悠哉路过我跟前。我皮了就突然冲上去,故意把步子踩的极响,见鸡慌的扑腾几下翅膀就洋洋得意。
前院晒着谷粒子,我抓一把拿到天台,从天台上的小孔上撒下来,要是惹着什么人就趁叫骂声响起前灰溜溜地跑掉。
我几乎把儿时所有的顽皮劲儿全撒在老家,长大后回老家少了便发觉性子都静了。
年到春天,河水滔滔流远,有人等着衣锦还乡。
待老房前的水河回温,就有人放纸船了。河边几个小孩排排蹲,伸出了脖子。有的望着纸船,怕它倒戈;有的跟着纸船跑,怕它飘没了;有的低下头,瞧不出心里念什么。
孩子们都好奇河的尽头,我也是。当年追着河流和其他人一起跑了许久,等到天变昏黄,我们就见到了。
那是一个山洞,看样子本来是造给车开进来的,但如今已经被水淹了。
水清澈透明,引得孩子们戏水。奶奶来了,站在岸边指着我们这些湿漉漉的模样,气的手直哆嗦。
我们憋着笑,头顶的麻雀吱叫着,远处传来几声不明所以的闹笑。
火车呼啸驶过,奶奶点上屋里的灯,外边的天一瞬间暗下来。千百颗星星一颗一颗的亮,夜空无序而精致。
大人搬出长凳坐在空地上,等待月亮的宁静,等待家乡空气的安抚。
我的眼里常有人们说的星光,黑呦的眸子有着未经雕琢的天真和自由。
无论夜再深,老家总会有光。天上的星光,屋里厨房的灯光,走廊摆的烛光。
耳边笑语阵阵,听他们提到我们小孩下午去山洞下面踩水的事,也提到他们儿时踩水的事。
黑夜笼罩着不紧不慢的对视,大人们时不时的方言让一切发生在这里的事都有了归属。
我躺在大人怀里香香睡去,直到意识里响起敲打心弦的木鱼声。
我在床上缓缓醒来,打开窗,眼见打天边的云间缝隙藏有清晨的迹象。
隐隐闻见熟悉的香味,我猜是馄饨车到了。
我跑下楼,果然看见对面家的小孩已经在点馄饨。我拉着奶奶快步走去。
摊主乐呵呵的模样,逗小孩很有一套。手里的小勺子杂耍般快速地变来变去。那时的我趴在奶奶肩上大笑,身子甩来甩去,害奶奶差点抱不住我。
隔壁的小孩总不吃饭,她妈妈就说:“你要是不吃,饭就要被隔壁的姐姐吃掉了。”
这时我就很配合的大吃一口馄饨,吓得隔壁小孩拼命扒饭。
一过年,家里人从五湖四海赶来。饭前,一群人成堆驻扎在火炕前。突然火苗炸开火花,吓得几个人往后一倾,全倒在木堆上。
大锅里的菜已经准备出锅,粘稠的菌菇汤翻滚在锅里鼓起气泡,冒出滚烫的烟。刚烫好的永嘉卖饼包鼓鼓地躺在盘里。
吃年夜饭的房间在另一栋房里,每次端饭要从户外路过。年冬的天多寒呐,我们几个小孩刚走出门就冷得哇哇叫,我应景点儿,还会喊:“菜来喽!欸这什么菜来着?”
“笨蛋,这是牛肉啊。”
“啧,两个傻子,这叫五花肉。”
年夜饭吃了整半夜,喧闹和炮竹贯穿我的回忆。
辛好我不是行色匆匆的不归人,听见别家的欢闹不会湿了眼眶。
有天,楼塌了,如同失落扎破远山的轮廓。一场大雨过后,我心里落了一地花。
我知道那是一份不得不拆的无奈,就像后来,放纸船的河,不得不埋。
但我会记得,以后的人还会记得。终会有人会提起这里的过去,就像现在的我对你说一样。
老人们不紧不慢地给我讲着他的过去,太阳听得也痴醉。橘色的暮光浸染过去,枯叶下掩着谁的梦。
爱人给爱人轻吻,亲人赐亲人思念。我的思乡少些愁念,被童心轻轻包裹。有人叫我乳名,心弦一颤便听见归人答音,如倦鸟还林,如落叶归根。
虞千瑶
温州第五十一中学高一(10)班
指导老师:黄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