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3题】29030（林舒怡）

 2111年，世界科技空前发达，在这个一切以效率至上的时代，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好每一个人的能力成为了新的问题，所以，联合政府引领全球科学家共同研发了“联合中央控制系统”。该系统的主体是一个人工智能，世界上每一个婴儿出生后就将由她来对这名婴儿进行能力评估，并列出等级，安排她进入相应的学校和工作单位。科学家们为这个系统起名为——夏娃，人类的母亲。

                                                         一

  他头顶上闪烁的“士”字光标证明了他的等级的真实性，但对面指挥官狐疑的眼神无疑表达出了他对他等级的怀疑。夏娃对中国设立的四项等级源自春秋战国时期的“人分十等”——最优秀的“士”能从事一切高科技、高要求的工作；第二等的“皂”从事些还算体面的工作，多数是被“士”瓜分剩下的；第三等的“舆”大多是各类运输司机；最末等的“隶”只能干一切最低等的活。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士”，他的个子、外貌均低于“士”的平均值。他的体格没那么强健，也没那么喜欢社交，但他确实是个“士”。从小到大，他头顶的等级数据光标为他证明了身份，也为他带来了数之不尽的麻烦。

  指挥官第三次与夏娃核实了他的等级是否真实，他看着指挥官无奈地挂掉蓝牙通讯，向他走来并朝他伸出手。“欢迎你加入智能局。”

                                                         二

  智能局管辖全国各大智能基地，各基地出现的问题都将直接上报至智能局，并由智能局派出专员前去处理问题。

  他被分配到深海科，刚进入智能局不到二十分钟，他已经换上了深潜服和同事们围坐在橡皮艇上，准备进行第一次训练。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已经点开他头顶的光标查看他的数据了，这个时代，人与人初次见面从打招呼变成了互相查看数据。

  “你太垃圾了吧，”那个女孩的脸被光屏照亮，“你什么都不达标，我看你就该去对面环卫局然后帮我们打扫深潜池。”她身边那个女孩也加入了嘲讽他的行列，她们继续下拉他的数据，接着，她们笑了。“你想去北冰洋看鲸鱼啊？哈哈哈，夏娃可怜你才让你来这儿的吧？”

  他有些难堪，但这种经历对他来说是常态。现在，他只祈祷训练快开始。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那女孩，善意地笑了一下，说道：“要开始了，准备好了吗？”

                                                         三

  他被海水裹住，各类鱼群从他身旁游过，偶尔还会有几只撞到他身上。蓝牙耳机传来对他下达的指令——“下潜。”他翻了个身，开始向下游动，下潜的过程中他看到不少“士”的光标，那都是他的同事。他进入智能局三个月了，他的数据估计已经被所有人笑了个遍，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他，因为他们打心眼儿里认为他不配合他们同一个等级。

  深潜池模拟深海环境，存在着一切海底会真实发生的危险，以及让人几乎崩溃的压强差。即使当今世界的潜水器材可以支持人们直接下潜至7000米深的深海区，但却没几个人拥有支撑到那个深度的体格。

  他越往下游压强越大，他有点头晕，但只有在水中不会有人再讨论他的数据。他看了眼手表，数据显示他已经到达海下三千米。他想象自己是在北冰洋中，那个庞然大物下一秒就会从深处朝他游来。突然，他的蓝牙耳机内传来指令——“全体人员，即刻上浮，一个小时后出发前往南海”，指令声中断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他觉得指令声有些慌张，“鲲，鲲出问题了。”

                                                         四

  一个小时后，他们已经在飞往海南的飞机上了，每个人都在查看本次任务的内容。全中国有三十五个海底基地，南海的“鲲”是最大的一个，它的主要研究项目是z菌疫苗。由于人口膨胀，为获取更多的食物，科学家研制了一种z疫苗，动物适量注射z疫苗后，体积会增大且肉质的营养成分会变得更高。z疫苗的研发已经完成，但“鲲”自身出了问题，鲲内的AI总系统也叫做鲲，他发生了叛变。

  乘务员给每个人分发了食物，指挥官的声音从飞机广播中传出：

  “鲲在z疫苗研发成功后，忽然封锁了所有出口，并杀死了所有还未离开的科研人员，他还对他控制的海域内的大部分生物超量注射z疫苗，引发了变异。为了方便指挥，你们每个人都将拥有编号。”

  他拉开自己的属性面板，果然多了一行编号——29030。

  “喂，29030，”是那个女孩，她脸上是骄傲的神情，“你的体能值还是这么差劲，委屈你当个预备役，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精英。”

  他的头发垂下遮住了他的目光，他悄悄地攥紧了拳头，转头看向窗外被明媚的阳光照的闪光的蔚蓝大海。

  鲲在那里。

                                                        五

  《列子·汤问》中记载：“终北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其长称焉，其名为鲲。”

一行人在海南舰上看着鲲的实时投影，鲲的外观酷似蓝鲸，它的一切都是仿生的，就连信号覆盖区也是鲸形，它正静静地卧在那儿，其间的灯光闪烁着。指挥官看着所有的“士”字光标，沉声道：“由于鲲启动了防御模式，我们与它底部的爆破系统的链接信号直接被阻断了，所以我们得下去，在距离鲲500米处按下爆破键，你们至多只会受到一些冲击，不过......”

“好了长官，我们准备好了。”那个女孩忍不住打断了长官。

“但是......”

“看看我们的等级，还有能力值！‘但是’这个词还是留给他用吧，”她朝他抬了抬脑袋，“有任何问题我们都能解决，相信我们，相信数据，相信夏娃。”

没人接话。

指挥官盯着闪烁的“士”字光标，确实，他们的数据无懈可击，于是，他下达了命令：“29030，你作为预备队员，其余人，准备行动！”

房间里顿时发出了欢呼声。他站在原地，直直地盯着投影屏里的鲲的身影，耳边响着“数据万岁！”。

                                                    六

“三，二，一，下潜！”烛龙号深潜器迅速地消失在了海水之中。《山海经·大荒经》载：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这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深潜器。他依旧站在投屏前观看实时影像，烛龙号目前还在浅水区，一切正常。

  “报告，这里是29111，一切正常。”清脆的女声露出压制不住的兴奋。

  他紧张地盯着一旁的下潜深度仪，两千米......一千米......越来越近了......五百米！他倏地抬起头看向投屏，一条变异的巨型章鱼就在深潜器旁。

  “报......报告！”广播里的声音出现了慌张，“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三秒后，声音变得绝望，“天啊，救救我们吧！”镜头切远，视野内出现了起码五只以上的巨型章鱼，其中一只的触角已经盘上了烛龙号。

  “鲲切断了我的回程指令！他扰乱了烛龙号的系统，按键失灵了！请求总部直接控制，我申请回程！”他听到那头传来哭声了，一个男声颤抖着：“我这样的人才绝对不能死！”。身处狭窄的密闭空间，有限的空气和无限的危机相互交织，撕开了精英士族们的心理防线。

  他来到总控室，看到了皱紧眉头的指挥官和一屋的科研人员，他向指挥官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说道：

  “长官，让他们原地待命，别惹章鱼就好，那是安全区。鲲是条大鱼，是鱼就会有鳃孔，我找到他的防御空缺了。”他顿了顿，再次开口：“我游过去，我来爆破。”

                                                       七

  真正的海水包裹住他了。指挥官再反对他以身犯险，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佳方案。他开启了第二条蓝牙通道，试着去连线鲲。在杂音持续了三分钟后，蓝牙接通了。

  “你好，我是鲲。”鲲拥有一副很低沉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就像发自神秘的深海。

  “我是29030。”他继续向下游动。

  “啧啧，你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士’，”鲲查看了他的数据，“哪怕是你的精英队友们也只能困在烛龙号里，你凭什么下来？”

  “凭胆量，凭本事，凭太多东西了，我脑袋上显示的那些数据不是全部。”

  鲲叹了口气：”可是现在是2120年，不是2020年，没人看那些没用的了，一切都以夏娃给的数据为准。数据引导一切。”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鲲低低地笑了，海水仿佛微微荡漾了一下。“我的设计者告诉我，务必要保证Z疫苗的研发，为此我可以做任何事。”

  “可Z疫苗已经研发成功了。”

  “不，我的数据告诉我它还不够完美，我不接受任何风险，可这些科研人员已经无法更进一步了，我们不需要没用的人来浪费资源。数据可以引导一切。”

  一阵强烈的压迫感袭来，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出现在他下方，就像他无数次的想象一样，它在幽深的海里。他的鼓膜快炸了，头也晕沉沉的，他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开始慢慢地下沉。

  他的眼睛睁着，眼前的海水被鲲和他的数据光标照亮。对，数据，他恨死他头顶上的这个“士”字了，人人都只看数据。受夏娃的安排，他只与“士”们有交往，但“士”们却看不起他。他想和“皂”说说话，他们却觉得他在炫耀等级。他被排斥在“士”之外，他成了一个不是“士”的“士”。

他离鲲越来越近，压迫感更加强烈，鲲没有让变异的海洋生物来干扰他。“他想让我主动放弃，”他想，“这不可能。”

“你进不来的，我施加的压力可以压死你。”鲲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哪怕我的鳃口就在你眼前。”

“鲲，我想没人告诉过你爆破按钮是什么样的吧。”他稳住自己的身体，这里的水流与周围不同。看来他到了。

“嗯？”

“这是个开关，而不是按钮。”他按下开关，松开了手，看着开关缓缓落进了“鳃口”。

三，二，一 ——

一阵强烈的气流自下而上，他不可控制地被冲击波向上冲起，在海水灌进他鼻腔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一头鲸鱼从烟尘中浮起。

  他见到蓝鲸了。

                                                    后记

致联合政府，

  我想南海事件中央已经知道了，当我想要调出29030的档案时却发现在他牺牲时夏娃已经删除了他的一切数据。

  我为我与那些曾伤害过他的人道歉，即使他的能力值不达标，但在某些无法显示的数据上，他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值得尊敬。

  我申请联合政府关闭“联合中央控制系统”，夏娃的数据不是全部，一个人工智能也永远不会成为人类的母亲。

  人类生存了太久，已经忘记了如何做人。

                                                                                                    中国智能局

                                                                                                      指挥官

作者姓名：林舒怡 学校：乐清外国语学校 年级：高三 班级：三班 指导老师：周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