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组2】假如我是一条鱼 陆悠南

睁开眼，是一片昏暗与死寂。张嘴欲呼喊，冰凉的液体直灌进口腔，未出口的声音淹死在喉咙里。而我却并不感到窒息，甚至享受于抓不住的水穿过指缝的感觉，任由自己往下沉、往下沉……

我怎么会忘了，我是一条鱼呢？我已经，变成了，一条鱼。鱼的记忆果然只有七秒吧，我忘了我是怎么变的，为什么变的，只记得我在这片海域醒来，却清楚地认识到了做鱼的孤独。我不是鲸，只是一条通体青灰的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鱼，发不出二十五赫兹的声波，亦不知鱼与鱼之间如何用肢体语言打招呼，或许它们根本不曾拥有“语言”。我怕了，怕了这种终日与别的生物擦肩而过却说不上一句话的孤独感，还是怕有一天我甚至会忘记“我是谁”？抑或是对我所处的神秘海域的恐惧。我失去了味觉，辨不清咸或者淡，但我确信除了海，没有什么别的造物能拥有这样深邃的蓝，只往深处看一眼，便感觉整个人，不，整条鱼都要被吸入未知的黑暗漩涡里去。

于是我终日飘荡。在某一刻，我看到了地平线尽头的一抹区别于天与海的明丽色彩。激动与喜悦左右着我，对人类世界的美好回忆与自然而然产生的亲近感催着我猛地加速向前，朝着那片彩色游去。越靠近陆地，我越惊讶地发现，鱼群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接着一片巨大的阴影，我甚至能看清那些庞然大物的底板上的钢钉——是船，人类的船。

天不知从那一条界线开始蒙上一层灰雾。水不再是浓郁的蓝，而是真正的污秽的、肮脏的黑色，裹挟着刺鼻的化学染剂味道。喜悦被冲淡，我沉默着，一种向前。

又是一段路过去，一阵恶臭震住了我。远远望去，是什么在漂浮着？是一头鲸，一头鲸的尸体。强忍不住游近了，发现它的肚子腐烂到开裂，露出半截钢板，四周漂着红的、白的塑料袋。

这样浓烈的死亡的气息令我的灵魂发出阵阵颤栗。我扭过头离开。我亲眼目睹却懦弱地不敢面对这人类犯下的错。

近了，近得能看见喧嚣的码头，却看不见水中有任何活物了。我不再渴望靠近陆地，却仍在前行。我在海洋生物的尸体堆中穿行，我身上沾满血污，我感到一种在海底都不曾有过的窒息。水一直刺痛我的肺，我撑不住了，我闭上了眼。最近印记刻在脑海中的，是被滚滚浓烟遮蔽的透不出一点蓝色的天。

我从梦中猛地惊醒，我的心脏仿佛还在抽痛。大口呼吸着，我爬起来，踉跄着到窗边，推开窗想喘一口气，却因窗外的天空滞住，阴沉，毫无生气，一如梦中最后看到的天空。

记忆里一开始所见的湛蓝的天与眼前的画面重叠。恍惚间，抬手触到一片湿意。

作者：陆悠南，浙江师范大学附属嘉善实验学校907班

 指导老师：樊灵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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