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4题】逐鹿河（龚芷涵）

逐鹿河

嘉兴市第一中学 高二（14）班 龚芷涵 指导老师：孙凯

  “断竹，续竹，飞土，逐宍。”                                                                                   ——《弹歌·吴越春秋》

（一）飞土

  “中了？”

  “中了。”

  “嗬，总算打中了！这都蹲了多少天了。我也算没白喂蚊子。”

  “嘿，你看他们可真行，连蚊子都给还原出来。”

  “可不吗。但有什么必要——这种嘴上插吸管的玩意儿真是光给人受的，活该它灭绝呢……”

  “好了，安静点。”一袭猎装的男人伏在草丛里轻声打断，“别把鹿惊走了。”

  “嗳，哪能呢。人造的，总归少点灵性。”

  “那可说不准，我看还是科技更可靠。喏，你不也进休眠舱睡了个把世纪吗？好歹也算被改造过的……哎哎，你打我做什么……”

  远处被击中后腰的鹿终于支着细腿儿起来了，晃晃悠悠的，然后呆呆杵在河边，一动不动。猎人们抓住机会，屏息靠近——

电光火石的一瞬，鹿突然立了耳朵，小巧的脑袋猛地一旋，极度惊恐的视线与猎人们的隔空交错。

  “跑了！快追！”

   耐心的匿伏失去所有意义。一只鹿，一队人，一条长河堤，一场永无止境的追逐战。

（二）续竹

  要说明的是，并不只有几位猎人参与了这场角逐。恰恰相反，所有在这个星球上居住的人，近日都只在计划栏里安排了一件事。屋子里，大街上，任何地点，到处都是人们齐刷刷微仰着头，聚精会神地盯着虚拟屏看。

  “妈妈！有怪物！”小女孩尖着嗓子，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仿古红气球当宝贝，不安地叫了起来。

  “宝贝，那不是怪物。它叫鹿，是一种小动物。”

  “动物……？呀！它长得多可怕！还顶着树枝呢！它现在在干什么？”

  “亲爱的，它在喝水。或许它跑累了。”

  “喝水？可……可它看起来正把嘴往河里凑呢，河水怎么能喝？还有，它跑什么？”

  “因为叔叔们在捕猎，要捉到它才行。捕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常做的事，那时候人们还不像现在一样，如果想要维持生活，他们就得……”

  “要捉到它？”这个岁数的小孩子总是没耐心听大人讲故事的，他们更关注自己的问题。但没等小女孩问出下句，她就亲眼看到了答案——

  一道钝钝的银光划过画面，正在喝水的“动物”突然跪倒在地。安静的人群几乎是瞬间兴奋起来。然而不久鹿又站起身，转身就沿河堤飞跑。

  “看呐，它跑得比那几位专业训练过的猎人还快呢！”“是啊，简直不可思议！这几位是在我们当中最快的吧？”“哎呦，它还知道不往林子里去呢，是被刚才那一下给吓着了吧？”“得了，哪能有这么聪明，克隆出来的活动物，估计是本就只会跑直线吧！”

……

小女孩觉得惊奇。她从没见过这么多人一起说话、交流，甚至还有很多她从未听过的词语。她不禁睁大了双眼，想看得更加仔细。

“妈妈，小鹿它……是不是流血了……？”可惜场面太嘈杂，每个人都光顾着亢奋呐喊，眼里闪着精光，没人听得见小女孩的声音。

一瞬间的四目相对。

小女孩抖了抖，一把扯住妈妈的衣角，手里的红气球趁机溜了出去。

那是一双水灵灵的圆眼睛，像一汪未经污染的人工湖，干净、澄澈。但是瞪得太大了，吓了她一跳。

“好……可怜。”小女孩垂下脑袋，在心里默念。

红气球飞得太高，于是从空中“啵”地洒下几瓣玫瑰，飘飘摇摇的，落回人们肩头。

（三）逐宍

  这场竞赛貌似不能用时间来计算，毕竟河水流了多久，人们就追了多久。

  人造空间是个类球体，翻来覆去地转，怎么也不会有尽头。猎人们一路听着潺潺的水声，早已心力憔悴。看着河岸边殷暗的痕迹，只盼鹿能自己停下。按照推算，他们用的是完全古式的掷杆，刺得即使不算深，用来牵制也该够了。而眼前这匹鹿却仿佛永远不会累，一刻不停地沿河奔跑，不像在躲，反倒像在拼命追逐着什么。

   毫无征兆地，张弛如弓的鹿瞬间定住。忽略它眼底翻滚的河水，简直能让人误以为这是座雕塑。

  猎人们也停了，明明近在眼前，却没有人动。同时，虚拟屏前的嘈杂一点一点弱下去，人们逐渐又寂了声。

  世界静悄悄。

  终于，死寂被砸开一道口子。鹿身一斜，直直摔进河里——轰然坠落，扬起一片辉煌。溅出五颜六色的水珠抛进阳光里，不等落下就已泡沫般消逝，空留下一捧金粉，几缕残灰。

  延绵不绝的河水，还在奔涌向前；碾着历史的车轴，永不止息。

（四）断竹

  人类新纪元正历，第七次古文化复兴。

  “全人类的盛典，全星际的狂欢！”掌声，尖叫，喝彩。

  “……让历史成为见证者——看最优越伟大的科学，怎样征服那古朽滑稽的文明！”欢声雷动，人声鼎沸。

隐约是一丛珊瑚被河水卷挟，和着泠泠的水声上下沉浮。波浪荡了那么久，仿佛永远也不会停。

    有一声呦呦的鹿鸣，从渺茫的远方传来，尾音拖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