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5题】初心(王亦凡)
初心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滔滔江水载着小舟倍道而行,我负手独立于孤舟之中,山间野风肆虐,我衣袂纷飞,袍口向天,舟下激水奔腾直泻,两岸峻岭直插云霄,山间猿啼鸟鸣……我忍不禁驾着小舟偏离了原本的航线,驶向那绿树掩映着的小河道……
“咳咳咳,咳咳咳……”一股刺鼻的烟味窜入我的气管,在肺里烫出一串燎泡,把我硬生生地梦中的小舟上拽了起来。我从桌子上爬起来,松开仍然捏在手里的《钱学森传》,循着烟味往外跑。
余光中,我忽然瞥见了一缕青烟,来自一根泛着火星的黄白柱状物,是香烟!可是捏着烟的手不是香烟广告上美艳女郎白皙柔嫩的手,而是一只用褶皱,老人斑,伤疤和老茧随意揉捏出来的手。
我在学校里呆了太久,久到我的嗅觉神经中枢已经忘记了香烟的味道,看着爷爷手里袅袅升起的烟,我在恍然大悟中没由来地腾起了一股子烦闷的情绪——他又在抽烟!
爷爷看见我,咧开嘴对我笑,老农民朴实温和的笑脸原本应该带着阳光的味道,可是当我的目光穿过横斜的烟雾的时候,我失望了,我看见的那个坐在烟堆里吞云吐雾的老头,既不是传说中的金龙,也不是我儿时梦中无所不能的英雄爷爷,他只是一个老头,一个贪恋着尼古丁的老头。我忽然想起了李白的那句诗,“总为浮云能蔽日”。愁,是有的,但我有的更多是伤感和心痛,幼年对爷爷的眷恋和崇拜随着时间的流逝就像香烟一样被他抽掉了,现在仍然绕梁不去的,只有被爷爷呼出来的余烟而已。
于是我开始回避爷爷——我曾经还幻想过我的爷爷是什么像钱学森一样厉害的人物,为国效力,发挥完自己的光和热之后,“大隐隐于市”,过着像现在一样的普通生活……可是事实证明,他只是个普通的农民。
爷爷对学习的嗤之以鼻让我倍感不适——他没有读过书,对知识的不了解使他不尊重知识,他还用他们村放牛娃下海成为大老板的事迹来教育我,读书无用!他循着各种理由向母亲要钱去打牌买烟,而当他理由找完的时候,终于轮到我头上了——他竟然背着我卖光了我所有的书!
当我的尖叫声从书房里传来的时候,爷爷是第一个赶来的,当我拉着他的手和他哭诉着我们家遭了贼还偷光了我所有的书的时候,我发现爷爷的脸都绿了,我听他嗫嚅着和我说:“囡囡,你这一个学期都结束了,所以爷爷就想着你这些书都没用了,就,帮你卖了买糖吃。”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花生牛轧糖,想要递给我。
我惊怒交加之下被爷爷的回答和举措气笑了,爷爷见我笑了,以为我也是赞成他的行为的——可能他本来就没有觉得这些书对他明年才高考的孙女有多么地重要!爷爷的嗓门恢复了往日的洪亮,“我就说读这些书都没有什么用嘛,囡囡,不是爷爷吹牛啊,当初改革开放,我们村的那个放牛娃啊,不过就是跟着外村的几个人下了几趟海,回来就成了万元户、大老板!他就读了小学啊!我们家囡囡这么聪明,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像马云……”
爷爷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我甩开了他的手,轻而易举地。那是我第一次感觉爷爷老了,不仅是他失去力气的手和岁月刻在他皮肤上像年轮一样的皱纹,还有他腐旧的思想和对这个社会的不了解!他是对我有多么自信,才敢说出这样一番话!我想要告诉爷爷,我读书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完善自己,追寻生活的意义!读书不仅可以帮助我正确认识过去,还可以允许我以大无畏的精神迎接未来!可是当我看到爷爷脸上的不解和愕然,这些话到了嘴边怎么都吐不出来。
唯无能为力耳!
最终我只和爷爷讲了这些书其实我还是有用的,就去找母亲了——我伏在母亲的膝头,对爷爷所有的不满在这一刻宣泄而下,可这时母亲却阻止了我,我打着泪嗝疑惑地看着母亲,她一向严厉的声音在此时恢复了温柔,她和我讲了爷爷小时候的事情。爷爷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又哪里来的钱可以供他读书呢?又哪里来的人可以告诉他教育和读书的重要性……
“所以他就可以卖掉我的书吗?”我还是委委屈屈地趴在母亲的膝头,我一想到我被卖掉的书就心痛无比。
“囡囡,你要学会体谅别人。爷爷要是知道那些书你还有用是一定不会卖掉的对不对?爷爷以前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因为爷爷的一次错误就否定爷爷呢?你最崇拜钱学森的原因难道不就是因为他坚守了他的初心,义无反顾地回来为国效力吗?他为了建设新中国去美国学习,他接受了新式的先进的教育,得到了思想的提升,开阔了眼界,可他就嫌弃当时的新中国了吗?难道他不是体谅新中国的难处……”母亲拉着我的手,一字一顿地抚平我内心的委屈。
我在思索中睡去,第二天早上我列好清单准备去书店的时候,却震惊地发现我的书又回来了!
我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口局促不安的爷爷,我看着他紧张的神色,我想起母亲昨天说的话,我羞愧地恨不得可以钻到泥里。
“爷爷!”我一把抱住爷爷,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教育,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他只是秉承着一颗爱我的心,这颗在时间的冲刷之下亘古不变的慈爱之心啊!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梦,梦中的我在行舟之时迷失在沿途的风景中,偏离了原来的航道,忘记了扬帆的初心,难道不是一种预警吗?
我学习,我长大,我接受先进的教育,我自以为读书可以提升自己精神境界,可是到头来,我竟然只是沉浸在知识给我带来的满足感中!我竟然还用批判的眼光看待我的爷爷!这和那些贪恋外国文明,留洋不归的“爱国学生”有什么区别呢?他们忘记了自己“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初心,而我也险些为自己的傲慢桎梏,忘记了自己读书学习的初衷,
读书是为了提升自己,是为了丰富自己,而不是为了让我批判我的亲人,以其为炫耀的资本啊!
我想,在这个纷繁芜杂的世界里,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在前进的道路上,保持一颗初初的心,矢志不渝,才越走越远啊!
作者姓名:王亦凡
学校:浙江省秀州中学
年级:高二
班级:3班
指导老师:孙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