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者

一．一．序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投江之前，屈原想起渔夫的话，久久不能自已。“世人皆浊，独我清乎？众人皆醉，独我醒乎？愿吾为夜行人，看后世清浊醉醒之辨哉！”说罢，屈原纵身一跃。

突然，屈原只感到一股粒子流袭来，再有感觉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团意识体······

斗转星移，日月更替，千年后，屈原走在河边，自言自语：“天地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若能使不同时空下的粒子之间发生共鸣，是否意味着我们改变了时空？”······“想这些干啥？我只是个中学教师，还是去教书育人算了。”

此时一身影缓缓出现，声音渐渐传来：“吾也曾丈量天地，也曾傲然问天，竟未遇到如此巧合之事。吾名······屈原！”                                                             

二．事故。

我叫刘启因，我无处不在。                                        一切要从三年前那场事故说起。

我是一名物理学家，同时我又有着哲学博士学位，我的老师屈原告诉我，要对世界保持着好奇心。轻狂也好，自傲也罢，我从未放弃对这个世界的思考。

量子纠缠，一个让无数物理学家痴迷的现象，数百年来，人们已经观测到单量子的纠缠，但是    多量子纠缠，人们在它面前就是没头苍蝇。三年前，在做一个科研项目时，由于我们对量子运动的不了解，加速器局部过热，爆炸骤然发生。高能粒子以接近光的速度掠过全球。由于量子状态不可控，我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有部分粒子共振到过去，对历史造成影响。不过······历史之所以是历史，不就是因为事件发生于过去吗？既然如此，怎么发生，又有何妨？

所幸，由于量子的状态各不相同，反演之后量子炸弹只对特定目标起作用，比如恰好和量子振动频率相近的我。真**走了狗屎运！

瞬间，我化为齑粉。有趣的是，我形体已无，意识尚存。并且我可以控制部分粒子与其他量子发生纠缠。

说来也怪，也不知道为啥我会成为这种状态。如果我和过去的某些量子发生纠缠，使它们在一些特定波段上发生共振，这不就意味着我穿越了时空？这就好比有一台巨大的投影仪，以时空为幕布，将我投影到过去。

我可以出现在任何时间的任何地点，我无处不在。

三.儒生

意念微动......

我看到一位小儒生，拿着书请教先生：“夫子曰:有教无类，却又曰爱有差等？夫子曰：爱一切人，却又推崇等级？”教书先生怒目一睁“夫子说话，岂容我等争辩？若爱无差等，难道要天子与蛮夷共食珍馐？再敢胡言，我定饶你不得！”

那个儒生欲争辩却又怕先生责罚，只能悻悻退去。“为何如此？世道欺我欤？”儒生自问，无答，整个人都抑郁起来。我实在不忍，便发声：“规矩且为人定，别人定得，你怎么就定不了？”儒生惊坐起，“汝为何人！何故扰我深思！”“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只想说，事在人为，焉知众人所信皆为对，你所思为错？”只见儒生拱手作揖：“请先生现身一见！小生感激不尽。”

他看不见我，他无需看见我，我不敢见他，跨越时空的对话已经消耗我不少能量，我不知道如果我的能量被耗尽会如何。我告诉他，随心所欲，我会在一旁默默陪伴。我还告诉他，要对世界保持希望，要心境四季如春。因为我已经知到了他是谁，我也知道在之后他会经受多少磨难。

他是墨瞿。

四.治世。                                                                             

墨子舍弃了儒学。他为千千万万劳动者创立了一个学派。他开始批判儒家，批判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他建立了一个秩序井然的学派，人人着布衣，穿麻鞋，人人坚毅得为着和平东奔西走，甚至付出生命。一次墨子问：“先生觉得这诸子百家之中何门何派的观点最正确？”我告诉他，百家观点虽有不同，但初心皆同，众人都想构建一个大同社会，只不过途径不同，所以百家之争是理念之争，无谓对错，优劣之分，只看何等世道下人们选择以什么方法治世而已。墨子又问：“那我墨家将来可曾被采用？”我莞尔一笑，告诉他：“在后世，有人将百家思想融会贯通，形成一个统一的学派治世，有那儒家的‘以人为本’，又有法家的‘依法治国’，当然有我墨家的‘非攻、兼爱、节用’。我墨家似乎从未被采用，但从未被遗忘，细看之后几千年间，墨家理念正似滋润万物的春雨，无声无息地改变世道。我墨家只需种下种子，后世自能长出参天大树。我墨家，并不需要与百家做一时的意气之争，只要多为后人留下值得铭记的东西即可。我不能教你知识，历史进程要循序渐进，我不能让它超出自我修复的范围，所有一切都要你自己摸索。”

······

墨子为了天下太平奔波劳碌。

几十年里，墨子跑遍了诸国，尽己所能让世道太平，一次又一次地劝说，一次又一次与人争论，墨子从未感到辛劳。

除此之外，墨子研究天地，研究事物根本之理，杠杆，光学，数学，机械制造，运动论，宇宙论，甚至量子论。这其中自有我的指导，但终究是他自己努力的成果。

狂奔十昼夜，为阻止楚王攻宋，又与公输班针锋相对，墨子累倒了。我第一次感觉到，他对我的观测有这么弱，我猛然一惊，我知道，该和他永别了。

“先生可否继续守护我墨家？”墨子在将行就木时问我。我摇摇头，墨子失落地问：“ 为何?是先生觉得墨瞿做错了什么吗？”“不，你做的很好，在三家分晋这几十年间，天下太平，正是你墨家的功劳。只是墨家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助了，一尺之槌，日取其半，万世不竭，尽管你墨家之后会受尽打压，你墨家思想早已成为那星星之火，百世，万世，薪火相传！”墨子欣慰一笑，挣扎着战起，最后一次对我拱手作揖：“墨瞿，谢过先生传道受业解惑！”我复作揖，随后身形逐渐变淡······我没有告诉墨子的是，这么多次跨越时空对话，已经几乎耗尽我的能量，这意味着我可能要真正消散于天地。

五．夜行。

我找到了中学老师屈原。

这时，他也是垂垂老矣。在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并没有太多惊讶，似乎早就知道我会出现。“孩子，你还好吗？”老师问。“老师为何不惊讶？”“我在年轻时，就知道你的存在，似你锦衣夜行者，虽然身形很少，但在时间长河上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为人所知。”

“我感觉不是很好，我不敢改变历史，我要见证历史甚至成全历史，我帮不了他，却还要看着世事变迁。我无处不在，但我只能做一个夜行者，努力抹去我存在的痕迹，我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的存在。我很孤独。”老师莞尔一笑，“孩子，古往今来，在那历史的长河中有太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你是否孤独，可据理臆断与？”随即，老师身旁另一个身影出现·······

我笑了，我们都笑了。原来，他叫屈原，他也叫屈原。当年投江之后，屈原在机缘巧合之下被粒子击中，也成为了与我一般的存在。只是因为他的意志足够强大，故而能量更高，因此比我存在得要久。

我不会再回到过去，我要默默看着世事变迁，看着我一手建立的墨家的思想薪火相传，看着大同社会的构建。我可能不会存在太长时间，但是我的一生，足够精彩。

我叫刘启因，我是一个夜行者，我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