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的隐秘
一条河的隐秘
过去,听起来像是很遥远的存在,又像是刚刚逝去近在眼前;前者似隔千山万水,后者似是咫尺之间,但再近,过去已成过去,已经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至少人,现在是跨不过的。从物理学的角度讲,人是在时间轴上单向运动的,并且从人的角度看这不可逆转。一个人的变化,就像一个播放动画的手机从地上被放到了桌子上,人处在三维空间中,只能看到自己的三维变化,就像动画里的“小人”只能看到天花板被放大、移动,因为它处在二维平面内,所以它只能看到自己的二维变化,我们看到的它在空间内被移动,而它只能看到二维化的三维变化——天花板被放大移动。同样的,人也无法直观的看到自己的四维状态和四维变化。所以过去,在人这里,就永远成为了过去。人在时间轴上单向运动,所以过去是我们永远无法到达的彼方。
但对于四维物质来说,时间轴不再是不可逆。
由此可以发现很多浪漫的缘分,我高二的时候坐在走廊上看书,高三的时候那个坐在走廊上看书的我依然存在,存在于走廊的时间轴上的一点,高三的我和高二的我相遇在了走廊那块地砖的时间轴上,那个四维空间里(也可以叫做“时空轴”,其本质发生了时间和空间上的变化,如地砖的磨损等)。我高一的时候,去了南湖革命纪念馆,看到了李大钊先生的亲笔日记,我和李大钊先生在这篇日记的时空轴上相遇了,我仿佛看到李大钊先生在台灯下伏案书写,兜兜转转历史变迁,我来到了这篇日记的面前。
四维看三维,就像三维看二维,二维看一维,我们看得到手机内动画的空间移动,动画自己却看不到。四维内的人和物,一生都被摆在时间轴上,可以看见时间轴的任意一刻,可以从生命的开始看向生命的结束,也可以从生命的结束看向生命的开始,人在时间轴上的运动由单向不可逆变成双向可逆。
不光遇见过去,还可以遇见未来,高二的时候我在走廊的地砖上走过,刻意地回头,我知道我未来还会走这条路,我看向未来的我,等待着我生命的时空轴走到未来,来和自己“相遇”;高三的时候,我再看那个我回头的地方,我看到了高二的我,我甚至可以跟她对话“我来看你了”,这就好像一个近在咫尺的朋友,却永远无法触及(因为我们在三维空间做时空轴的单向运动),但又更像是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在和自己“相遇”,在自己的时空轴上,在外物的时空轴上,你永远永远拥有一个无法出现,但可以被你感知、永远存在的朋友。
过去、现在、未来,用古希腊哲学家克拉底鲁的观点“人一次也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来把每个你“分离”的看、当做线上的点看,每一个你都在你的时空轴上,还会在外物的时空轴上相遇,你从未孤单。
小孩子不必懊恼做不了大人,迟暮之年也不必懊悔青春不在,你在你的时空轴上,每一刻都存在。
只是你在你的视角里只有一次的运行机会,你只会经过一次罢了。
明白这寂寥的心难于安复,哀绝的悲鸣听不见声响,只剩下一个形单影只的灵魂在虚无中踟蹰,当你看见深渊的时候也能看见它的隐秘。
就像地球不会是方的,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虽然这么多年受到的教育都是地球是个球体,是圆的;但在他心里,地球必须是个面,是方的。只有地球是方的,宇宙中的能量才能直接照到他的身上,他才能直接的感知到宇宙,他是存在于地球上的独特的个体,不是普通的芸芸众生,不是平庸的个体。我告诉他,我以为,地球是圆的,我们只是地球上的一个小小个体,地球之外还有太阳系、银河系,甚至宇宙之外还会有平行存在的宇宙。我们存在的大小,近乎没有了,我们存在的看似漫长的几十年,和宇宙的历史相比也近乎没有了。
他突然说,这太可怕了。我告诉他,是的,太可怕了,人无法摆脱平庸,因为人本就是平庸的存在。心也空荡荡无处安放,人都无法摆脱平庸的本质了,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值得以整个生命为代价去追寻的呢?找不到我余生的方向。
心里是空荡荡,这世界亦是空荡荡。
这种迷茫一度影响我所有的生活,有时候存在都是一种痛苦,清醒就是折磨。心理老师告诉我,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思考这样深奥的问题,有的人思考终其一生都不会找到答案,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可能你甚至找不到答案,如果你找不到你怎么办?我说,我不知道。
如果没有答案,我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我现在可以告诉她,我知道了这个答案是什么,或许我用尽一生都无法得到,但这股向往的力量都将成为我毕生前行的支持,万寿无疆。哪怕人注定平庸,注定虚无。
你可能也知道弹力的本质是分子原子间的电磁相互作用,这种电磁相互作用维持着原子的基本形态,于是物体在发生形变的时候会有一个恢复原形状的力,就是弹力。原子就像一个皮球一样,原子核其实很小,全世界人类的原子核堆在一起不过一块儿橡皮大小,电子就更小了。所以人其实是由近乎空心的原子构成的,只是靠电磁相互作用力维持着看起来挺大的形状。如果相对于原子这个皮球有一根针,它可以穿过皮球,那它也可以轻松穿过人,穿过我们可见的所有物质,人和这些物一样,都显得空荡荡,都是“浮云”,都是“虚无”。
人的存在和万物相比,有比他大太多的宇宙,也有比他小太多的夸克,向大看是渺小,向小看是虚无;可同样,看向大的也是看向虚无,看向小的,人也会因他的渺小显得宏大。
虽然人的时间轴和宇宙相比短的可怜,但和一个成熟的红细胞相比又长的可怕。虽然人和物一样,由物质组成,千千万万不要钱似得丢在那里,平庸的可怕,但人是诞生于地球的,是地球上的物质构成了人。我们是地球上的个体,我们更是地球的一部分,我们是“地球”,同样的,我们也是太阳系、银河系、宇宙……这样的话,那份内心可怕的荒凉有没有找到一点点温暖的归属?我们本就属于这里,这里是我们,也是我们的家。
在宇宙之河、时间之河中怅惘,凝视深渊,以虚无的肉体存在于虚无,当你一脚踏空的时候,你就要飞起来了,向上的迷惘、向下的空荡,都抵不过:
“心里那簇迎着烈日而生的花,比一切美酒都要芬芳,滚烫的馨香淹没稻草人的胸膛,草扎的精神,从此万寿无疆。”
——《默读》
踩碎了迷惘,放过了过往。
(作者:贾文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