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四题】河下的碎波光（胡逸）

河下的碎波光

 海盐第一高级中学 高二六班 胡逸

他趴在水下，等待着长官接下来的命令。

哨塔的探灯规律的在头顶盘旋，身边的水草随着水波摆动，河滩上礁石被浪花一次次的拍击着，他死死地捏着手里通向水面的呼吸管。

几天前，他们军团收到上级发布的命令——进攻城市。营地和城市之间，有一条浑浊的、杂草遍生的河流。司令曾这样评价过：“那条河装得下我们两个营的人！” 

通讯器一响起来，他就和队友一起迅速的，匍匐着向河滩上前进。避开巡逻的士兵，他们的任务是攻克哨塔，夺取城门。

枪弹发出的巨大响声，耳边的尖利的气流声，各种东西破碎的声音，敌军、友军的呼喊声，换弹夹的声音，子弹射入肉体的声音，跑步声，爆炸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好像都要流血。腺上激素退去，身体猛地痛了起来，他掀开衣服草草的检查了一遍，万幸，这次没有中弹。

战斗刚刚宣布结束，太阳也刚刚出来。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令人不安的红色，在云朵间蔓延。

运输车来来往往，掀起一阵黄沙。

“搭把手！”他的队友拖着两具尸体，“中尉要我们把尸体丢河里。”他拖着拿着散着余热的枪支，似乎还没有从战斗冷静下来，有些迟钝的问：“城门守卫兵的尸体？那不是后勤的活吗？”“这个。”队友踢了一脚那两具尸体，“住在这里的。”“那就是俘虏。”他把抢收了起来，甩了甩肩膀，走过去，把一具尸体扛在肩上，“比以前方便，扔河里。”

他们到河边时，河面上已经泛了一层淡淡的红色。把尸体从肩膀上卸到河滩上，他这才看清尸体的面貌，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头发没怎么乱，应该是涂了发胶。我儿子也喜欢往头上涂发胶，他被自己的想法猛地吓了一跳。他想，是今天太累了。他不再多想，熟练的把尸体推进河水里，尸体很快被河水带走。

太阳红的刺眼，他突然有点烦躁，下意识的，往胸口的口袋里摸——他习惯把香烟放在那里。他摸了半天，却摸出一张对折的、湿乎乎的照片，他知道照片上是什么，是他离开家前，一家人特意去照相馆拍的全家福。他明明记得昨天因为要下水潜伏，把它放在了行李箱里才对。

他小心翼翼的展开照片，照片上，一家四口被扭曲成了无意义的杂乱曲线。他站在河滩上，正对着太阳的方向，皱着眉看着照片，好像要从里面看出照片里本来，一家四口的样子。

带着腥味的风吹过他身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照片上的水分被蒸发，他一松手，照片被风卷走，最后飘落在河面上。

不远处，一个头上包着白色绷带的士兵泄愤似的把肩上的尸体，摔到河里，溅起一人高的水花，把士兵从头到脚淋了个遍，士兵气得骂骂咧咧的往回走。

再一看河面上，只反着一层淡淡的红光。